這五年最開始還有檄書傳來，慢慢的池孤一行人杳無音信。

有人說是死在了大西北，有人說敗了被西北的首領擄去做了階下囚。唐河派出去的人根本找不到唐河的一點蹤跡。

皇車經過，路上的人都退到一旁避讓，唐河往旁邊瞥了眼，抬手讓車夫停下，掀開簾子：「程槿。」

程槿一鞠躬，起身上前。

「池孤走之前……和你說了什麼嗎？」

程槿笑了：「回皇上，說了，他說回來就娶我，我也在等他。」

唐河的臉色有些不好：「這樣……」

「但是皇上別找他了。」程槿又說，低頭竟落了淚，「他就……就沒打算好好回來。」

唐河心裡一驚，程槿的話像是一根倒刺，生生要刮下他一塊肉，第二天一病不起。

唐河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腦子裡全是他與池孤度過的那些日子，夢裡的少年言笑晏晏，總是喜歡拉著他的手，軟軟糯糯地跟在他後面。

那時候因為池孤，唐河沒少被戳脊樑骨，在朝堂上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喝了個酩酊大醉，朦朧中有一個人一直在他身邊，輕輕地在他的唇上留下冰冰涼涼的觸感。

那種溫存一直殘留，曖昧地撓著他的心口，唐河退燒之後，時常覺得心口疼，又彷彿空了一塊，任冷風穿堂。

最近那些大臣一直催著他納妃延續子嗣，吵的他頭疼，從奏摺中抬起頭走到窗邊，有時候他覺得花草到底無情，無論何時，依舊自顧自地盛開。

「皇上，納妃一事……」

唐河不耐煩地揮揮手：「隨他們去做吧。」

這麼些年，也該放棄找他了。

皇帝納妃的消息傳了滿城，整個街道都彷彿活躍起來，唐河向來不願意管這些，連哪天有幾個人進了後宮也一概不過問。

納妃結束，皇宮再次歸於平靜，唐河整個人都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大小事宜全部親自過問，桌上的公文堆成小山一樣，整宿整宿地不睡覺，像想以此麻痹自己。

「皇上，皇上！」他身邊的老臣推門進來，從未有過的喜悅，「皇上，西北平了！」

唐河的瞳孔驀地緊縮，拿著毛筆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你說什麼？」

「皇上，西北降了，池將軍回來了！」

話音剛落，唐河揮落了一桌的公文，奪門而出。

他找了這麼些年的人如今就站在大殿中央，眉眼如昨，朝他微微欠身。

唐河把所有人都遣出去，走到池孤面前這幾步異常地沉重，走近了才看清他的眼睛上落了一塊疤，整個人形銷骨立，像是再也禁不起一點折騰了，只有那雙眼睛再看見他的時候重新燃起了光亮。

「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池孤搖搖頭：「就是這一次冒險了，活著回來不容易，可是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回來。」

「唐河，你——納妃了？」這次是池孤打破了沉默，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面前的人現在是皇帝，還可能等他一輩子嗎？他在自己的愛情面前，沒有時間，也無計可施。

唐河點點頭：「我聽程槿說了，你這次回來就好好和她在一起。」

「我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池孤說，指了指自己受傷的眼睛，「這隻眼睛，看不見了，我已經不能再給任何人什麼東西了，不能耽誤她。」

唐河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眼眸中充斥著不甘和憤怒，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哪裡來的怒氣，或許是他曾經也答應過池孤要好好保護他的，可是池孤答應他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自己卻一直是那個傷害他的人：「你還傷到哪裡了？」

池孤還是搖頭，滿是柔情地注視著他：「我現今回憶以前的事，總感覺自己是真錯了，不該叫你知道我喜歡你，讓你背負了這麼沉重的感情真是對不起。往後你也不必自責，平定西北乃是我的功勛，總是值得的。」

「唐河，我打算辭官了，想按你所說的，找一個風景好的地方過普通日子，你准嗎？」

唐河的腿有些發軟，明明這是自己願意看見的，聽他真的說出來，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呼吸困難。

「准。」他點點頭，不敢看眼前的人。

池孤笑：「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的，今後就真的按你所期望的那樣了。」

「嗯。」

「唐河你抬頭看看我。」

唐河抬起頭，面前的人表情是那樣的悲傷，絲毫不加掩飾。

「唐河你能不能......抱抱我？」

只是抱一下，就抱一下，不是很簡單嗎？唐河看著他，內心裡洶湧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的手抖了抖，最終還是沒有動。

池孤笑，臨走前畢恭畢敬地朝他鞠了一躬：「陛下，臣走了。」

宮殿的門重新關上，唐河用力地按住了自己顫抖的右手。

池孤走了，去過唐河認為正確的生活去了，所以自己，應該是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