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孤一病病了很久，等到他康復沒幾天，便有人來宣他覲見，他挽袖而入，大殿上一方龍椅，坐著唐河，底下坐著一身黑色官服的長者。

池孤忽然覺得這一幕非常眼熟，讓他不禁渾身發抖。

「臣叩見皇上。」

「免禮。」唐河的目光並沒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刻意躲避，「池孤，這是禮部尚書程大人。」

池孤的睫毛顫了顫，側身行禮：「見過大人。」

禮部尚書笑了：「將軍不必多禮，今日尋將軍來，是因為我家中的小女兒程槿，小女心慕將軍，茶飯不思，斗膽請皇上做媒，還要看將軍的心意。」

啊，他終於明白這一幕為何如此眼熟，是唐河又一次要把他推出去了。

「池孤，尚書家的女兒知書達理，又有聘婷之姿，既心悅你，朕便替你做這個主，你看如何？」

他說話時眼睛盯著下面的人，只是池孤一直低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許久才聽那人開口，聲音竟是啞了。

「皇上......覺得這樣才是好的？」

「朕不希望你走錯路。」

禮部尚書聽著這兩個人打啞謎，一時也插不上話，自家女兒心悅池孤不假，可這門婚事是皇上先提出來的，按他的想法倒並不願自家女兒嫁給一個沙場點兵的將軍。

「池孤，朕替你做這個主了，你們多熟悉熟悉，擇日完婚。」

池孤聽著他充滿命令意味的口吻，不禁有些想嘲笑自己，他的唐河，只會對他溫柔的唐河，如今也會用帝王之氣來壓制他了，這有什麼辦法，都是他自己逼的，自作自受罷了。

他慢慢地跪了下去：「臣——遵旨。」

如他所願，池孤之後的幾天都在陪著程槿，但是池孤心裡清楚他這麼做的意義也僅僅是為了如他所願罷了。

程槿是個好姑娘，也是真的心慕池孤，以她聰明伶俐自然也看得出池孤的心不在她這裡，婚約的事她也一直壓著沒提。

在池孤陪程槿這幾天，朝中可是亂了套，前些日子剛派出去平定西北叛亂的軍隊全軍覆沒，主將的屍首都被掛出來示眾，唐河是個明君，可西北偏偏要向前代皇帝復仇，殺起人一點都不含糊。

西北久久未平，派出的軍隊一批一批地死在那裡，民心不安社會動蕩之勢漸起，朝中大臣中殘留的曾經四皇子的附庸找到了空子，紛紛上書難為唐河。

「雖說皇上之威不是他們可以動搖的，但是長久下去，皇上的處境也不會好。」程槿把這些事說給身邊的池孤聽，這幾天他們已經成了知己朋友，程槿在他面前也不再端著大小姐的端莊，往竹椅里一躺，手裡拿根木條指著池孤。

「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出兵了，西北沒人敢去。」

池孤看看她，走到她身邊揉揉她的腦袋：「誰說沒人敢去？我去。」

似乎是早就猜到他要這麼說，程槿沒說什麼，卻在他臨走之前喊住了他：「池孤。」

池孤回頭，笑意盈盈。

「我不知道我告訴你是對還是錯，我知你心在旁人，魂在戰場，可是你這一去……真的可能，回不來。」她說著，末了竟有些哽咽。

然而池孤只是笑，彷彿忽然回到了少年：「別人回不來，我池孤還回不來嗎？槿兒，你是個好姑娘，若我此次回來想的明白，你又仍舊心裡有我，我娶你，然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程槿為他的笑容驚嘆，好半天，含著淚連連點頭。

朝堂之上，那些權臣又在上書進諫 吵的唐河頭皮發麻，突然大門被打開，一個人闖了進來，逆著光站在門口。

「陛下，臣請出征！」

一句話擲地有聲，救他於水火。

唐河盯著他，第一次帶了怒氣：「朕不許！」

眾大臣皆是一驚，池孤也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猛地抬起頭，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那些個想著他出事的大臣都在，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很快，池孤冷靜下來，低頭笑了：「皇上若是擔心臣的舊疾大可放心，臣或許時日無多，若是在這裡因病離世，倒不如死在戰場建功立業。」

「將軍舊疾……如此嚴重？」旁邊有大臣驚呼。

唐河知道方才是自己衝動了，池孤這麼說是不想讓這些權臣看出端倪，可聽他這樣詛咒自己，唐河依舊緊鎖眉關，尤其是那最後一句建功立業，真是拿著刀往他心上戳。

池孤愛他，無功業可比。

「臣請出征！」池孤再次出聲，「臣向陛下發誓，必平定西北，他日凱旋。」

大殿之上寂靜無聲，良久，唐河長嘆：「去吧。」

齊勝四年，池孤領兵前往西北，這一去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