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讓小江在醫院邊上的花果店停下，眯著眼從車窗望著店裡點水果，「你去買……三箱車厘子，挑最貴的，再買束花，快去快回。」

「好。」小江打開車門，剛出去又重新鑽了回來，「牧總，花買哪種？」

「買黃色的玫瑰，挑顏色最鮮亮的。」

「黃色？」

「嗯，這樣在晚上拍照能顯眼點。」

小江不知道牧也在打什麼算盤，但還是照樣把慰問品都買了回來。

車子停到醫院住院大樓後，牧也捧著花束從車子里走了出來，讓小江抱著三箱車厘子跟在自己身後。

他先在停車場繞了一圈，又在住院樓門口的空地里繞了一圈，看起來跟找不到路似的。

小江被累得夠嗆，在後頭喊道：「牧總，我認識路，我帶您進去。」

「等下，再繞一圈就可以進去了。」牧也在前頭悠閑地踱步，彷彿在公園裡散步，「我們得給那些狗仔拍照的時間。」

小江恍然大悟。

什麼好心慰問探望全是假的，他的老闆還是跟以前一樣，演起戲來如家常便飯。

估摸著留足了時間，牧也終於走進了住院大樓，面無表情地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洛里的病房前。

這家醫院明明有VIP病房，洛里住的卻是普通的單人病房，好歹算是最近的娛樂圈話題人物，病房外居然連保鏢都沒有。

牧也還沒說什麼，小江就在邊上吐槽了一句：「新月世紀真夠摳的。」

牧也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公司對藝人投入的成本都是要變現賺回來的，雖然洛里現在貌似因為選秀節目很火的樣子，但怎麼說都還是個新人，能火多久還不一定呢，公司自然是能省就省。

牧也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洛里的助理薛亮一看到牧也，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詫異。

此時牧也已經換上了如沐春風的笑容，連嗓音都溫和了不少：

「我今天剛好路過這裡，就想來探望一下，洛里情況怎麼樣？」

「現在已經穩定了，那天真是險，要不是牧總，我們都找不到他在哪。」

「客氣了。」牧也跟著他走進病房，遠遠就瞅見洛里躺在床上睡覺，他放輕了腳步，輕聲對薛亮說道，「還睡著呢，那我就不多打擾了，我們放了東西就走。」

話音剛落，床上的被子突然蠕動了一下，洛里猛地把被子一腳蹬開，翻過身來緊惕地盯著不速之客，就像是個渾身豎刺的小刺蝟。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牧也笑得尤其溫柔。

洛里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褪去舞台妝，他的面龐倒是顯得年輕了，和那天決賽舞台上的薄櫻粉發色不同，今天的洛里是一頭黑髮，整個人素凈了不少。

染的是一次性嗎……牧也覺得有點可惜，他還挺喜歡那個發色。

「你醒啦。」薛亮趕緊把病床搖高了一些，好讓洛里可以靠在背後，「這位是原野娛樂的牧總，那天就是他的助理髮現了你，然後告訴我們的。」

牧也把花束放到桌上，吩咐小江把三箱水果也放上，「我給你買了點車厘子，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

洛里默默地盯了他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指。

「你，離我遠點。」

牧也四下望瞭望，洛里指的不是其他人，就是自己。

「滾。」

整個病房如死一般寂靜。

薛亮站在一邊，震驚到忘了行動，幾秒鐘後，他才反應過來，恨不得撲上去捂住洛里的嘴。

「沒事沒事，特殊時期，情緒不穩定也是正常的，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牧也依舊是溫和的表情，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非常得體地在洛里的注視下離開了病房。

小江還有些搞不清狀況，也趕緊跟了出去：「牧總，這個人態度也太差了吧。」

「還是19歲小孩，又是特殊時期，正常。」牧也沒把洛里反常的態度當一回事，站在電梯口等電梯。

電梯剛到，他就聽到後面有人喊了一聲。

「喂！姓牧的！」

牧也回頭，看到洛里雙手抱胸，穿著病號服站在走廊的不遠處。

「你先到停車場等我。」牧也對小江說完，轉身走到洛裡面前站定，「現在不叫我滾了？」

「到樓頂說。」洛里瞥了他一眼，轉身走向樓梯口。

牧也跟著他走了兩層樓梯來到住院大樓的屋頂花園，大半夜的，花園冷風蕭蕭，一個人都沒有。

牧也裹緊了自己的大衣，打量著只穿了一件單薄病號服的洛里，他看著就覺得冷。

在花園裡沒走幾步，面前的洛里就突然轉過身來，抓住牧也的衣領扯到自己的面前，又把腦袋湊上來在他身上嗅了一遍。

牧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就那麼雙手投降狀任由洛里擺布了一會兒。

洛里嗅完，鬆開衣領後退幾步跟他保持好安全距離：「果然是這個味道……」

「什麼？」

「那天你在後台化妝間，是不是故意的？」

牧也不明所以：「什麼故意？」

「我問你，你那天是不是故意散發信息素，誘導我發|情，導致我舞台失誤。」

短暫的寂靜讓場面變得尷尬。

牧也突然覺得有點好笑，洛里居然完全沒有懷疑抑製劑的事情，這件事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好處理，他趕緊把話搪塞了回去：

「你誤會了，只是不巧時間撞上了而已，興許是你沒打抑製劑。」

「我打了半盒抑製劑，鬼知道為什麼會沒效果……」洛里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手臂上密布的針孔，「我很確定，那天就是從你到化妝間後我開始不對勁的，我對Alpha的信息素沒那麼敏感，就算沒有藥我也能控制住，只要Alpha不惡意散發信息素就行，那天我就感覺到你一個人的信息素特別明顯，你就是故意的！」

牧也心想這也太巧了，有人想陷害洛里替換了他的抑製劑，結果七彎八拐地剛好洛里發|情的時間卡到了他進化妝間，他收拾爛攤子完還得背鍋，堂堂一娛樂公司CEO，現在居然被人誤解成了想釣小年輕Omega的糟糕Alpha。

「你誤會了。」牧也再次平靜地解釋道，「我不會幹這種風險那麼大的事情，可能是其他Alpha的信息素影響……」

「不可能，節目組的人我都接觸過。」洛里打斷他的話，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那天在洗手間門口的人也是你吧，拜你所賜，讓我的癥狀更嚴重了。」

牧也深吸一口氣，那天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第二天還在頭暈燥熱，但是天地良心，誰會無聊到亂釋放信息素。他總不能原地大吼說你抑製劑被掉包了！你被人陷害了！關我屁事！現在他只能裝無辜，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

洛里以為牧也的沉默是在默認，想都沒想就判了定論，「呵，果然是這樣。」

「你想多了。」牧也向前兩步，一手按到洛里的肩膀上正色道，「如果你不信的話，我不妨可以讓你體驗一下釋放信息素到底是怎樣的，但是後果怎樣我不負責。」

他比洛里高了半個頭，可以毫無壓力地俯視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了十一歲的Omega。

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一股壓迫感襲來，伴隨著莫名的心跳加速，明明只是被按住了一隻肩膀，腳步卻像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洛里抬頭看著牧也的眼睛，夜色中牧也的眸子閃著冷光，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你想幹嘛？」

「難道你不該謝我嗎？」牧也冰涼的手指突然摸到了洛里脖子後的腺體，洛里不由地顫抖了一下身子。

「謝什麼……」

牧也壓低了嗓音，手指微微撫過那一塊皮膚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在特殊時期比普通的Omega更容易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響，所以你一直常備針劑，而不是普通的抑制口服藥物，為了安全，我建議你還是戴個保護項圈，如果那天找到你的人不是我，那就危險了，所以你不該謝謝我嗎？」

後脊背發涼，洛里一下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他一下拍開牧也的手，後退了幾步：「我戴不戴保護項圈是我的事！」

「好了，快進去吧，外面風大。」牧也適時結束談話，又恢復了溫和的樣子，「現在你雖然透過藥物抑制住了，但這期間身子虛弱容易感冒，我可不想再落個害你感冒的罪名。」

「明明是個Alpha，你還挺懂。」洛里冷笑了一聲，「勞煩牧總操心了，死不了。」

說完，他便擦肩而過，徑直朝著樓里走去。

牧也倒不生氣，他一個人在花園裡默默地立了一回兒，深呼吸了一口氣。

那股莫名的頭暈燥熱又涌了上來，只能用理智和冷靜強行壓住。

牧也一手按著太陽穴，緊緊地皺起眉頭。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醫院蹲點的狗仔們就把拍到的照片賣給了營銷號，「牧也親自去醫院探病」的詞條上了MASK熱搜，一下子升到了高位。

「既給自己闢謠，又博了一圈好感，還不用花公關費，真不愧是娛樂圈老狐狸。」薛亮伸手拿了一顆車厘子塞進嘴裡。

「你吃著他送的東西還這樣說他，好意思？」洛里坐在病床上擇著昨天牧也送來的黃玫瑰花瓣，眼睛卻在瞟著薛亮手上的手機。

果然，在幾張清晰的牧也抱著花束的照片之下，輿論的風向開始轉了，牧也的粉絲找到了突破口，瘋狂向路人安利牧也的細心體貼善良挑花束品味好，而另一邊，洛里的粉絲卻P了行「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字在那些圖片上，做成了表情包回擊。

洛里雖然有四分之三東區的血統，但從小在西區長大，到東區才沒幾年，語言還沒到能理解諺語的程度，他看著那句話琢磨了好久，還是戳了戳薛亮問道：

「怎麼回事，我怎麼成雞了？」

「啊？」薛亮被他逗笑了，「這是說他沒安好心的意思。」

「哦……」洛里似懂非懂。

「你少看這些雜七雜八的，影響心情。」薛亮把手機按滅，多洗了一些車厘子放到玻璃碗里端到病床小桌子上，「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今天醫生給了新的抑製劑，比原來的那款效果好很多。」

洛里看著床頭的那幾支裝著抑製劑的透明小玻璃瓶，微微發愣。

薛亮看出他在想什麼，立刻安慰道：「後來我回去找過，晚了一步，洗手間那些抑製劑可能已經被保潔收拾掉了，沒事，反正新款的肯定比舊款的好。」

「算了……」洛里收回視線，停止了摧殘花瓣，拿起一顆車厘子塞進嘴裡，酸甜的香氣在口腔溢開，鼻腔也似乎能嗅到那一絲絲熟悉的氣息。

就跟牧也的信息素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