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謝阮鬧鐘一響就醒了，頭疼欲裂地出來找水喝，看見睡在地上只搭了一層薄毯抱成一團的姜新宇和張譯，和坐在沙發上的蔣故。

黎明總是讓虧心人無所遁形，所以天一亮蔣故就不敢待在謝阮卧室了，但是他又捨不得離開，只能坐在沙發上規規矩矩等著，也不知道是等謝阮的一聲謝謝還是等著被趕出大門。

兩人的對視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謝阮明顯的警惕再次刺痛蔣故。

蔣故比劃著解釋道：「我在樓下等你回來，等了很久沒找到，就開車去找…」

謝阮宿醉的勁頭沒過，剛醒正是難受的時候，木然地聽完解釋，彎腰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喝兩小口。

整個客廳陷入沉默。

蔣故坐得端正，在謝阮起床之前他反覆梳理了昨天自己的行為有沒有紕漏，最後得出結論，只要謝阮不是清醒的，他就萬無一失，於是還在內心期待了一下謝阮會留他吃早飯。

謝阮靠在牆上問：「你是怎麼打開我家大門的？」

蔣故沒想到謝阮開口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渾身一僵，生硬回答道：「鑰匙在你兜里，是大虎撲你身上叼出來的。」

謝阮沒什麼表情，點點頭哦一聲，客廳再次陷入沉默。

這次的沉默令蔣故感到如坐針氈，他主動起身離開。

說不難受是假的，雖然蔣故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但是當他從謝阮到問句中讀懂背後的惶恐和不信任時，心上像壓了一塊萬鈞大石喘不上氣。

這種難受在蔣故到樓下的時候達到頂峰。車子玻璃被砸得稀巴爛，車身還有很多劃痕。蔣故抬頭看向六樓屬於謝阮的那扇窗戶，心裡有點慌。他坐進面目全非的車裡，發簡訊把事情給姜新宇說了，刻意模糊略過車子的損毀情況讓他們小心。

姜新宇睡醒之後把消息給謝阮看了。

謝阮沒有很在意，他心不在焉地擦著半幹的頭髮。其實昨天他並沒有醉得徹底，還能站穩站直，只是行為已經不受大腦控制。很久之前謝阮聽學心理學的朋友說真正喝醉的人是沒有意識的，所有酒瘋都是接著酒勁做他想做的事情。當時謝阮不信，現在信了。

當蔣故開車從昏暗的燈光中駛來，謝阮驚奇地發現他竟然記得蔣故的車牌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記住了。然而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突如其來的亮光晃花他的眼，眼淚都快要出來了。蔣故站在他跟前的時候，謝阮情不自禁仰起頭，就像過去無數次仰望一樣。他看見蔣故臉色陰沉如水，由衷地感到快樂。

謝阮曾經無數次期待過蔣故為他生氣，為他擔心，然而也不過是睡前做做美夢罷了。當他真實感受到這一切，謝阮也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只會仰頭傻樂。半路上他好像睡了一覺，醒來他在蔣故臂彎里，隔著一層衣料謝阮好像回到過去，他是如此期待被擁抱被填滿，以此慰藉他卑微仰望著的靈魂。

他也記得那個吻，柔軟而溫柔。

當蔣故接近的時候，謝阮沒由來地抿緊嘴唇。額頭的溫度慢慢沁進心裡，心臟久違地鮮活跳動起來。原本沉寂的四肢百骸突然對相貼的溫度產生格外渴望，然而他等了許久，額頭那點溫度最終消逝了。

謝阮能感覺到蔣故離開的時候很用力，他感到失落，心中又空出一塊。這塊空白直到他被抱到床上，蔣故勾纏住他的指尖為止。小心翼翼的糾纏，默不作聲的陪伴，謝阮甚至在那一瞬間期待著蔣故會鑽進被窩覆蓋他的後背。

他的身體還記得這種感覺，真是要命。

謝阮把滴水的頭髮擦得半幹，趿拉著拖鞋走進浴室打開吹風。鏡子里的謝阮精神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滿臉宿醉後的疲憊。蔣故離開的時候生硬而失落，謝阮知道自己的態度非常傷人，然而他別無選擇。這個男人他拋卻尊嚴愛過，一次次遍體鱗傷，最後體無完膚。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動物，謝阮現在只想帶著方欽的期待好好做個普通人。

張譯揉著亂糟糟的頭髮終於從地板上坐起來，茫然地四處張望著，他根本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謝阮家裡來的。張譯打個呵欠，睡眼惺忪地問：「幾點了？「

等到幾人吃過早飯時間早就已經不早了，謝阮索性請了半天假睡個回籠覺，下午精神奕奕去上班。到了地方發現蔣故已經坐了很久了。

蔣故看見謝阮，凝著的眉間終於放鬆下來，露出輕鬆神色。他看起來沒有休息好，臉色暗沉，眼珠子裡面布滿細細的血絲，眼眶下方明顯青黑。看見謝阮的時候蔣故眼睛一亮，遮住原本倦怠不堪的眼神，笑問道：「還好吧？「他還是很擔心謝阮，但是又不敢在樓下等。怕謝阮看見他糟心，於是回去換了身衣服就匆匆趕到咖啡館，等了一個上午，他才終於見到謝阮。

謝阮顯然沒有跟他多交流的慾望，只是點點頭，很快投入到日常工作中去。

這一天和普通的一天並沒有什麼區別，謝阮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被沈非留下來吃晚飯。蔣故在謝阮下班的時候已經離開，但是他沒有走遠。一直在馬路對面侯著，直覺告訴他昨天那群人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