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走向十二點，蔣故實在忍不住想知道謝阮到底在哪裡，可是他又不敢打電話，只能開車焦急而緩慢地在小城裡尋找。咖啡館已經黑透了，蔣故下車摸了摸門口纏著的小夜燈，觸手一片冰涼，這說明謝阮早就走了。

深夜的街道空曠寂寞，冷風吹得樹影紛飛。路燈一盞盞排列開好像沒有盡頭。就在蔣故忍不住要動用非常手段找人的時候，他終於看見三個勾肩搭背的身影。姜新宇和張譯的背影蔣故不認識，可是最中間謝阮的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不妙的是，他們三人背後還跟了五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善茬。三個醉鬼一無所知，只有警惕的大虎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蔣故打開大燈，一腳油門踩過去，在三人身邊停下。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和車輛刺激到了謝阮的眼睛，他半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來人，一時之間想不起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到底屬於誰，抬手傻乎乎地朝蔣故打個招呼：「嗨。「

這得是喝了多少……蔣故打開車門朝三個醉鬼命令道：「上車。「

張譯扒拉在姜新宇肩膀上，樹懶一樣伸長脖子，大這舌頭問：「」這是誰呀？「

姜新宇嘟嘴瘋狂搖頭，最後一咂嘴巴下了定論：「」大王八！「

謝阮不說話嘿嘿笑。

在場唯一清醒的大虎在身後跟了他們一路的五人和蔣故之間略作猶豫，帶著謝阮上了蔣故的車。謝阮一上來另外兩個醉鬼跟著就爬上來，在後座擠成一攤爛土豆泥。

蔣故發動汽車，透過後視鏡看見有人把煙頭狠狠摜在地上。

要把三個毫無自理能力的醉鬼扛上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當他們擠在汽車後座睡作一團的時候。

大虎拱恭謝阮的頭，謝阮沒醒。大虎又舔舔謝阮的臉，謝阮還是沒醒。大虎幹脆一屁股蹲坐姜新宇身上，頭窩在謝阮懷裡，大有跟著大睡一場的架勢。

蔣故：」……你起來。「這樣他才好把謝阮抱出來。

謝阮不耐酒，蔣故是知道的，他有時候就喜歡逼著謝阮喝幾杯，看謝阮走不穩路天旋地轉一頭撞進他懷裡，抬頭的瞬間，謝阮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

如果是人間真的有星星，蔣故確信自己看見過。

單手穿過謝阮腰側穩穩扣住，蔣故慢慢扶著謝阮頭部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謝阮睡得很沉，呼吸之間都是酒氣，出乎意料的並不濃烈，應該是某種很甜的度數並不高的酒。謝阮的頭髮應該才洗過，蔣故聞到同款洗髮水的馨香。另一隻手穿過謝阮腘窩，雙手一用力就把整個人都抬起來抱在懷裡。

大虎跟著跳下車。

睡著的謝阮很乖，柔軟得像一隻小兔子，抱在懷裡輕飄飄的，一撮不聽話的捲毛就翹在蔣故下巴附近。蔣故一頭鑽進單元樓，沒了呼嘯的冷風人的溫度突然變得格外溫暖。故意放緩的腳步拉長時間拉近距離，蔣故沒由來想起他在謝阮學校附近租的那套房子，說是公寓其實是老房子改造的，戶型老套，可用面積不大，天冷的時候兩個人擠在一起比待在開了地暖的房間還要溫暖。

曾經被他嫌棄的狹小和老舊，此刻換成溫暖柔和的面目從記憶中浮現。

腳步站定，蔣故抱著謝阮站在門口，過往的時光在他眼前有瞬間重疊，好像推開這扇門謝阮還會變成從前那個望著他眼睛都在發光的男孩。

然而周遭的環境如此不同，懷裡人如此清瘦，就連他自己也從驕傲不可一世變得小心翼翼。蔣故站在門口，他知道鑰匙一定在謝阮身上的某隻口袋裡，但是他一動不動，但凡動一下，他短暫美麗的幻想就會原地破碎。

或許是吹來的風太冷，或許是長時間被這樣抱著不舒服，謝阮首先打破沉默。他皺眉在蔣故懷裡輕輕蹭一下，緊接著眉頭舒展開，那雙令蔣故魂牽夢縈的眸子沾了水，晶晶亮。

謝阮望著蔣故在傻笑。

他確實醉極了，蔣故毫不懷疑。他抱上謝阮的瞬間心驚肉跳，就是害怕謝阮萬一睜眼，盯住他的那雙眸子會是冰冷疏離的。

蔣故一動不敢動，他低頭看著懷裡的謝阮心都快化成水了。他曾經發誓如果有一天能再次被這樣的眼神仰望，就是立刻死了也願意的。

面對這樣的謝阮蔣故無法不動容，他無時無刻不在期待這樣一幕的出現。一身酒氣的謝阮冒著傻氣，長長睫毛翕動的頻率吻合心跳，蔣故越看越可愛，他忍不住低頭吻在謝阮額頭上。

片刻的觸碰令蔣故激動得渾身戰慄，彷彿被某種魔咒定住，他眼神死死鎖定謝阮柔軟的嘴唇上。突然就懂了為什麼從前哪怕只是輕柔的撫摸，謝阮都會紅著眼角哭出來，嚶嚶纏著求著。

那是來自靈魂的渴望和愛意，濃烈得能讓人淹沒沉溺，別說是觸碰，哪怕一個眼神都會讓人小腹發熱血脈噴張。

不能...不能再越界了。

蔣故這麼告訴自己。

但是已經嘗過謝阮體溫的蔣故根本欲罷不能，他本能地想要渴求更多的肌膚接觸和溫暖依靠，嘴唇之間的距離在縮緊...

大虎突然一個猛躍跳起來正好扒拉到謝阮腰部，尖尖的鼻尖一拱一叼，就把謝阮兜里的鑰匙掏出來遞到蔣故手邊。

蔣故無聲嘆口氣，勉強用指尖勾住鑰匙打開門，把謝阮放在沙發上。他站定盯了謝阮一會兒，終於轉身走開。大虎跳上沙發依偎在謝阮腳邊。

蔣故下樓把另外兩個醉鬼拖上去，進屋仔細一看，謝阮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鞋襪蹬在地上東倒西歪。

沙發始終不比床舒坦，謝阮蜷縮成一團睡得憋屈，蔣故看了都替他骨頭難受，於是把人抱進卧室，又把外套給謝阮脫了，打水給他擦臉，擦手。謝阮的手屬於指節分明的那種，夠白，但是不夠嫩。他總是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操心，所以部分指尖上甚至還有薄薄的繭。蔣故勾著謝阮指尖不想鬆手，他從來沒這麼眷戀過每一次觸碰。

三個醉鬼沒人照顧是一件很不讓人放心的事情，蔣故給自己找到留下的理由。他坐在謝阮床邊輕輕勾著謝阮小指頭，繼而大膽地用手掌裹住謝阮整個手背，五指慢慢滑進謝阮手指的間的縫隙，扣住。

蔣故珍惜這份偷來的片刻寧靜，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謝阮的側臉，編織一個美好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