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改
小說: 【青黃】名為背叛 作者:淑猫君 字數:5088 更新時間:2020-09-29 22:10:10
什麼關係?
中學同學,曾經待過一個球隊的隊友,對手,背叛者與被背叛者,球員與模特,嫖客與妓女?
渾身上下都在酸痛著,他突然很想笑,然而卻拿起勺子吞了口奶汁烤洋蔥湯掩飾。
「你們什麼關係。」
看著黃瀨半天沒有回話,佐藤的臉色更加可怕,直接打掉了他的勺子。
「我們什麼關係你不是知道的麼。」黃瀨幹脆放棄了食物,將背靠到椅子上。
「我希望你說實話。」佐藤也無心再吃東西,她捶了捶桌子,惱火得很,「我從很早之前就覺得奇怪了,每次出了些什麼事情,都跟青峰大輝有關,兩年前的那次溺水新聞,你也是這樣,寧可說謊也不肯說實話,你是覺得怎麼糟蹋自己都無所謂?」
黃瀨想了想,點了點頭。
佐藤無話可講,她吁了口氣,自己給自己一個深呼吸,攤了攤手:「好,可以,我知道你想表明什麼。」
佐藤果然聰明人,黃瀨沒有明說,但到了這個份上,她也差不多明了,只是一時還無法接受,只好托著頭沉思,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抬起頭。
「他知道嗎?」
「不知道,我也不會說。」
「為什麼?」佐藤沒想到他會這麼幹脆,有些吃驚,「我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照片看起來好像是這樣。」黃瀨拈起桌上的照片冷笑了兩下,「但我確信我們不會在一起,就是這樣。」
「本來對於你們的私生活我不會太多幹涉,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因為感情上的事情受到太多影響。」佐藤望著照片,「這些照片的事情我會替你壓下來,但不能保證還會不會有下一次,你日常注意。」
「謝謝。」
「還有你嘴唇的傷我相信是你自己咬的。」佐藤站了起來,「但因為什麼咬成這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也不會告訴我。」
黃瀨苦笑,只好稍微撒嬌般地柔了嗓音:「我發誓會好好護理的~」
佐藤不吃他這一套,轉身就走。
「今天你不舒服就當放假一天好好休息,明天給我精神飽滿地出現在片場。」她在玄關穿鞋拿包,突然想到什麼,又從包里拿出一本書,「這是《無名之人》的原著,我剛剛說著說著都忘了給你,那個offer我回頭就接,大概再一個月這樣公開,定妝之類的步驟也好快點進行,不能拖太久。」
黃瀨接過書,「嗯」了一聲。
佐藤瀟灑離去,門合上的瞬間,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流失,直接在玄關換鞋處的椅子上跌坐了下來,剛才只是那麼站著都讓他覺得費勁。
昨晚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望著熟睡的青峰泣不成聲,直到哭累了,哭到發不出聲為止他還不想離去,自己就像犯賤,又像宣洩,沒有接吻沒有愛撫,從頭至尾除了痛,他沒有一絲感覺,四肢百骸卻顫慄著,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手上的書差點滑落,他回了神,往上提了提,翻開扉頁,扉頁上並非一片空白,有人先前提了字在上面,字體龍飛鳳舞,張揚又好看。
首先是原作者廣田隴樹的簽字。
原來這還是本簽名書,黃瀨將視線移了下去。
【三前進河 贈】
下方還寫了一行字體,這不僅是本簽名書,還是由三前導演親自送的。
黃瀨反覆掂量著書,有些不明所以,佐藤走之前可沒說那是三前導演的贈書,可能她自己並沒有翻過書,以為只是送來了本普通的原著.
按照禮節上來說,他至少得打個招呼表示下感謝,尤其是接了這部電影,還是個新人,更應該跟導演保持良好的關係,而現在這本書提前就這麼送了過來,他轉著彎兒想了想。
這是不是三前導演故意為之,就為了讓他親自去道謝而特意託人送來書,而不是自己送過來。
手中的書頓時冰冷了幾分,黃瀨垂下頭,隨後起身走到客廳去拿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喂,佐藤,三前導演的聯繫方式能告訴我一下嗎?」
---
青峰在一陣淡淡的清香中醒來,窗簾的縫隙中透了些陽光,屋子裡昏暗一片,他頭痛欲裂,直起身子的時候,身上的被子落了地。
茶幾上的水壺裡泡了壺蜂蜜檸檬水,清香的發源地就在此。
就在這一瞬間他有一種自己不是睡在自己家裡的錯覺,然而這熟悉的沙發和客廳的裝潢確實是自己家,然而家裡怎麼可能會有人泡這種東西還特意用了隔溫的玻璃壺端端正正地擺著連杯子都沒落下。
他拿起玻璃壺倒了一杯,仰著脖子喝下,甜度適中,酸甜可口,簡直就是為他宿醉準備的。
宿醉……
心臟突然一陣奇怪的跳動,就好像什麼東西鬱結在胸口,他下意識地起身往玄關口走去,那邊幹幹凈凈,看似什麼都沒發生,他上下看了一圈,忽然瞥見衣架上掛的領帶,雖然已經被收拾好,但褶皺卻散亂著,無法消去。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青峰的表情掛不住,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快要衝破喉嚨,他開始煩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覺得自己快要發瘋,然而手機響起的聲音又把他拽回現實,他定了定神,接了電話。
「青峰,你還來不來訓練?」電話那頭是火神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耐煩,「我跟你說你完了,教練現在氣得要死,黑子在勸呢,你快點過來!」
「昨天的比賽怎樣……」
「贏了,晉級下一場,後天比賽。」火神焦急,聲音也大了好幾分,「你昨晚也太過分了吧!還在比賽中就衝出去,一群人喊你都沒聽見,最後集合的時候也不見你人影,你到底去幹嘛了?」
「黃瀨呢?」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我跟你說正事呢!你提黃瀨他幹嘛?」火神惱火,嘩啦啦說了一陣後聲音戛然而止,隨後,他的聲音就輕了下來,帶著嚴肅。
「你……」他卡殼,磨嘰了半天,「昨天黑子說看到黃瀨來看比賽了,反正後半場我是沒看到他,你不會是……」
「啊,對啊,他逃了,我追出去了!」青峰握緊手機,反倒像助長了焰氣,聲音大得不得了,「我昨天就是跑出去追他了,還有今天訓練不來了,幫我跟教練還有黑子道歉。」
他一下撂了電話,把手機往沙發上甩。
這個屋子裡彷彿還留有某人身上的氣息,讓他感覺每分每秒都煎熬起來,從深處泛起的回憶細節越來越清晰,黃瀨被他壓在身下,在他問他是不是第一次的時候輕浮地給了他一個否定的回答,因此崩斷了最後一根弦,那個時候腦子中想的是什麼已經一片模糊。
嫉妒,憤怒,不解還是難過。
想著他居然變成了一個可以對著男人隨意張開雙腿的人,做到他痛到哭泣不止自己心裡還覺得解氣,而這個人非但沒有立刻與自己扭打在一起,還收拾了一番後給自己蓋了被子泡了茶。
這算什麼?
這他媽的算什麼?
游刃有餘地惹怒人之後再溫柔地灑把糖?這都算是什麼?
身子發抖起來,他氣到渾身發抖,大腦快要爆炸,徑直走到沙發邊上去撈手機。
兩年前為了找人,通訊錄里記得還有佐藤的號碼存著,他很快翻找到之後,打了過去。
---
《無名之人》的原作相當有意思,戰爭時期一位軍官因為飛機失事幸運存活,卻失去了原有的記憶,忘記了他來這裡的初衷是為了攻打敵國,忘記了他的故鄉他的愛人甚至忘記了他的名字,而他所落入的村莊裡淳樸的村民們將奄奄一息的他救起,為了不讓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而為他起了各種各樣的名字,他心有不甘,一直堅信自己能夠找回自己的名字,為了能重新找回名字,他想過要離開這裡,回到至少有他熟人的地方,然而他太過於迷茫又糾結,遲遲不肯離開這些熱心幫助過他的村民們,最後戰爭結束,一切都完結迎來和平之時,村民們協商決定將他的名字和身份告訴他,而此時他其實早已想起一切,決定離開這裡。
在最後分別的時候,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為了記住我想記住的,我願意做無名之人。」
他拒絕了村民告訴他名字,背著包揮手離去。
在這場戰役中他選擇了當逃避者,這不是失憶的錯也不是村民的錯,是他自己選擇了逃避,他承擔不起那份責任,又不想面對,不惜拋掉名字樂呵地存活,從中體會真正快樂生活的意義,無名之人,是他的選擇。
三前導演選擇了這部小說作為電影原作,想必大概是個在戰爭與和平主題上有著一定追求的人。
這麼想著,黃瀨最後整理了下自己的領帶,理了理髮型,和佐藤打了聲招呼後便跳下車。
他沒想到三前導演會在接到自己電話後立刻約飯,害得他一下午飛速看完了小說,將大致劇情瞭然於胸。
佐藤表明她已經同意了這份邀約,聽到三前導演請客吃飯,更是開心不已。
餐廳定的是代官山附近的創意餐廳,雖然地處繁華區,但相比較而言位置有些偏僻。餐廳很有格調,一間間傍水的小隔間看著賞心悅目,夜晚小河流里還有燭燈,耀眼一片,奪人眼目。
三前導演到得很早,包廂里只有他一個人,黃瀨愣了愣,說好的討論劇本,怎麼說也得再有幾個人在場,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總會讓人往不太好的方面想。
一陣客套的寒暄後,他落座,擺出了標準的微笑。
「我跟佐藤也是老相識了,她的眼光果然不差。」
黃瀨為他斟酒,注意到三前的視線沿著他的手往上,在自己身上掃著,這種視線他熟悉不已,就像是之前木原看著自己,那種帶著慾望的眼神。
「謝謝。」上來就是表揚,這套路,黃瀨心裡冷哼一聲,表情上還是笑,「久仰導演大名,這回很榮幸。」
「想必之前木原已經跟你說過了吧……」
聽到下一句話,黃瀨的心沉了沉,他不動聲色地放了酒。
原來木原說的事是真的,也就是說之前他假心假意地跟自己提起,實際是為了給這個三前進河遞話。
「嗯,說過了。」黃瀨順著他的意思往下,「他說劇本已經完成,很精彩,我現在非常期待。」
三前沒想到他還會補這句話,只好暫時把自己目的緩緩,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劇本我帶過來了,大致的概要都寫在前面。」他把文件夾往桌上放,卻不慎放偏,落到了地上。
黃瀨見狀,感緊俯身去撿,站起來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因為昨晚的事情,腿一下使不上勁,身子搖晃了下。
「沒事吧。」三前伸手過來扶,卻在觸碰到他衣服時稍稍施了力,黃瀨一下重心不穩,身子歪斜,朝他懷裡倒去。
在身子一軟往下倒去的時候,他的餘光看到小河流對岸繞過來一個人,那個人走得實在太快,長長的黑色大衣在風中翻著衣角,不得不讓人將視線挪移過去。
青峰徑直走到包廂門口,一下把門移開。
「誰?」突然有人闖入,三前有些驚慌,他扶了扶黃瀨讓他站起,又拽了拽領帶平復了下氣息。
「這個人我先借走了。」
黃瀨的身子還未站穩,手腕就被人掐住。
「小青峰……」他還沒說出一句話,青峰就牽著他往外走。
「喂!」三前顯然有些不知情形,想要上前來阻攔。
「你給我待這!」青峰迴頭一吼,三前被這兇狠的聲音嚇到噤聲,一下又坐到座位上。
飄浮著蠟燭的水道漫長,搭配著影影綽綽的樹叢,青峰一路都沒有回頭,只是繞開了隔間,沿著河上走廊往景觀深處走去。
手腕生疼,被扼住的地方先前還被領帶緊扎過,這個人似乎一見面就喜歡把自己拽來拽去的,他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黃瀨皺著眉頭,有些抗拒地往後挪了挪。感覺到身後的人的反方向牽引,青峰停下腳步。
「小青峰,那可是大導演。」
「我管他是誰!」青峰轉身,望見黃瀨縮回手,撫柔著自己手腕,也許是之前見到他的時候多在拍攝場合,今天的黃瀨並未上妝,所以他的臉色不是太好,眼眶到現在都是紅的,嘴唇的咬傷清晰可見,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嬉皮笑臉,看起來竟有些可憐兮兮。
感知到青峰灼熱的視線,黃瀨偏過頭,抿了抿嘴唇。
「出口在那邊。」
「你什麼意思?」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又一次在心裡翻滾起來,青峰向前跨了一步靠近他,「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你們調情是不是?」
黃瀨抬頭,又搬出了嬉笑的一套臉皮:「是。」
翻湧的怒火又往上竄了竄,青峰幹脆偏了頭,望著水道里的燭光深呼吸了口:「黃瀨,惹怒我很好玩?」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黃瀨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故意裝出想起了什麼似的,語氣輕佻,「哦,你是不是為了昨晚的事情過來的,沒關係,我不用給錢的,那裡永遠為你免費開放。」
如他所料,青峰發怒了,但是那個人並沒有直接把他掄到水裡,而是一下掐了他下巴,強迫他正視著自己,聲音發狠。
「那你昨晚咿咿呀呀地哭什麼。」
黃瀨一愣,隨後輕笑出來:「小青峰,我哪有咿咿呀呀,你自作多情……」
「你給我閉嘴!」
掐著下巴的手又縮緊了幾分,黃瀨閉嘴,抬眼望著他,青峰的眼裡倒映了從水面泛上來的燭光,星星點點,他在那裡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想了一個白天考慮了一件事情黃瀨你給我聽好。」青峰開口,咬牙切齒,「我不管你之前跟幾個人上床不管你跟多少人七七八八糾纏不清,現在我上了你,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怎樣都是我的,就這樣。」
瞳孔一下縮緊,黃瀨怔住。
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幻化成了一幀幀的慢鏡頭,他看到青峰的臉在逐漸靠近,視野中燭光的亮點越減越少,全被他的臉龐代替,耳邊除了嘩嘩的水聲,混雜了他逐漸清晰的氣息聲,就像被層層剝析,嘴唇觸碰到了另外一個柔軟的物體,但這透明如薄翼的觸感只停留了短暫的一剎,狂風豪雨便襲來。
一隻手托到了後腦,手指穿過髮絲,緊緊箍著,讓他無法逃脫。
這個人確實帶了憤怒,撬開他的唇齒,肆無忌憚,開疆擴土就像在宣誓主權,又像是在懲罰。他被吻得快不能呼吸時,這個吻又緩了下來,拖慢著,糾纏著,身子側到了走道的牆邊,被按到了牆上。
「小青峰……」親吻的間隙他口齒不清糊裡糊塗地喊著他的名字,慌亂到不知所措,想要逃脫,腰際上的手環了上來,青峰很快又咬上他的嘴唇,在傷口處緩緩摩挲。
他很快嘗到了痛楚,眼淚隨之下流。
其實那一點都不痛,跟那麼多年所受的煎熬比起來,這一點都不痛,只是他一直以來所規避的,讓他最為害怕的事情終究發生,心被敲開了一個口子,留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