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被遮住一片，陰影籠罩下來，黃瀨抬手，猛地一把推開他，迅速站起身，再次向門的方向逃去，然而他很快又被拖著衣領按回了地板上，又是重重一摔，臉貼到了冰冷的地面。

腰部有手伸了上來，胡亂又暴躁地尋找著系著的皮帶，他想去阻止，拚死握住青峰的手指，往外扯去，而那雙手狠狠地推阻開，準確地找到目標，皮帶的搭扣被解開，繼而是扣子與拉鏈，那雙手滾燙，發了狂一般地將褲子褪下。

「小青峰你住手……」

褲子褪到了膝蓋處，光潔的大腿暴露到稀冷的空氣中，黃瀨渾身顫抖，聲音梗在喉嚨都快發不出，他扼住青峰的手腕，掐到指關節泛白。

「小青峰！」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為什麼我不可以？」青峰完全是醉話，他口齒不清，喘著粗氣，掙脫出一隻手從玄關衣架上扯下一條領帶，又反手將黃瀨的雙手舉到頭頂，一圈圈纏上，紮緊。

領帶勒得過緊，連手腕處得皮膚都被勒得翻起了褶皺。

「就只有你不可以……」在鼻腔的酸意聚集之前，眼眶裡的液體迅速累積，黃瀨睜大眼，將眼淚全數憋回，他喘著氣，咬牙說著狠話。

「只知道上我的你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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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海浪衝到沙灘上的魚，正因為缺水而逐漸幹涸，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恐懼，身子的顫抖並沒有停止下來，而是一直顫慄著，不受控制。

又過了許久，四肢終於漸漸恢復知覺，臉上的淚痕已經幹涸，而滴落到地板上的眼淚卻還聚集著，濕漉了一片。

他嚐試動了下腿，腰部像針扎一般疼痛了起來。

黃瀨苦笑了下，往前艱難爬了幾寸，暫且先將褲子褪下，抵著牆壁站起，在視野中尋找著紙巾，處理了半天，那些紙團被他打包到一個垃圾袋裡。

他緩慢地穿著褲子，甚至都不敢去看玄關地板上的那一塊污穢，然而他還是拿了拖把，將那一塊地面打掃幹凈。

最後他快沒有力氣，只好靠著牆望向在客廳熟睡的人，客廳和玄關之間好像隔絕了些什麼，那邊是橘黃的暖色小燈光，而這邊快沒有光亮，完全是兩個世界。

黃瀨低頭，從卧室取了條被子，走到客廳，輕輕給他蓋上，折返了這麼一點距離，他又疼痛難忍，只好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坐了下來，抱著膝蓋望著青峰的睡臉。

這個人睡覺起來就沒有了那麼多的暴躁與不耐煩，繼而變得安靜，橘色小頂燈的微弱光亮灑了下來，他的臉也變得柔和，就像中學時因為訓練太累，而直接在球場邊上側倒就睡的時候一樣。

也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稍微貪婪地看著，將這個人的輪廓印刻到腦海里，他想抬手去撫摸他的臉，然而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勇氣抬起手。

青峰耳朵上那隻一模一樣的耳環讓他挪不開視線。

「小青峰……」

名字喊出口的時候，眼淚還是無法剋制地下落，他把頭埋到手臂間哭泣，肩膀不住地聳動。

這麼幾年來，他總以為自己已經把該流的眼淚都流盡了，然而到了現在，他自己踩在了崩潰的邊緣，身後有無數的重影想將他推下去，然而他還是扒著那最後的岩石，到精疲力盡，快要墜落時，懸崖邊站了一人，青峰，他居高臨下，就那麼站著，卻不會伸出手來拉一把。

他不知道自己的痛苦因誰而起，這些都不是青峰的錯，他自己作，都是自作自受，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近這個人，這個人的一切一切都不應該接近，這個人就應該活躍在球場，實現他的夢想，做著他喜歡的事情，而自己只在邊上看看就好，然而現在他矛盾到快不像自己，一邊壓抑著渴求的心，又一邊互相踐踏。

也許這個背叛是真的。

無時不刻都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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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連高燒都會堅持來片場的人今天居然沒有來，連個提前的請假都沒有，整個拍攝都被拖後，導演和製片臉色都不太好，佐藤只好暫且圓著場子。

早上黃瀨跟她請假，連原因都沒說就撂了電話，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態度，鑒於他之前浴缸溺水的「前科」，佐藤處理好現場便馬不停蹄地趕去黃瀨家，到了公寓樓下她還是猶豫了下，看了看時間也大致中午，於是順路買了午餐打包好，再帶了上去。

按了門鈴才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開門，佐藤鬆了口氣。

「午飯吃了沒？」

「沒有……」黃瀨的臉色異常慘白，他大致剛起床，頭髮十分凌亂，眼睛也有些睜不開，眼眶卻發著腫，紅紅地暈開了一片。

「那就一起吃吧。」佐藤有些嫌棄他現在的樣子，但還是走進門，把餐盒遞給他。

「嗚哇~這不是樓下那家店的奶汁烤洋蔥湯嗎？」看到菜色中的亮點，黃瀨總算睜大了些眼，「因為芝士味很濃厚，我還挺喜歡的。」

「你的午飯就是這個，其他的是我吃的菜。」

「啊……太殘忍了吧。」黃瀨望瞭望佐藤面前擺著的香煎小牛排咽口水，還時不時地眨了眨眼，想獲得通融。

「這一碗奶汁烤洋蔥湯有多少熱量你知道嗎？」佐藤挪了挪一盒子生菜，「吶，這個也是你的。」

「可是我已經很瘦了……」

聽到他的小聲不滿嘀咕，佐藤翻了個白眼。

「那就好好保持，不要掉以輕心！」

「是是是……」

兩個人無聲地吃飯，才吃了沒幾口，佐藤便一下放了筷子。

「黃瀨，你嘴唇怎麼回事？」

黃瀨的手僵了僵，他放下勺子，撫摸了下自己的下嘴唇。

「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咬的。」

「說實話！」

「就是我自己的咬。」他沒有撒謊，昨晚為了剋制聲音，他幾乎從頭至尾都咬著自己的嘴唇。

「如果只是因為這個理由就不來拍攝的話太說不過去了。」佐藤皺了眉頭，「你這個傷一禮拜估計也消不下去，拍攝又不能延後。」

「今天頭太痛，一時起不來了。」黃瀨一笑，立即改了理由，儘管這個理由聽起來無比愚蠢，卻還是屢試不爽，哪裡都能用。

果然佐藤饒了他，不再追問。

「還有之前跟你說過的三前導演的戲可以接了吧，現在片名已經敲定了，還是決定用之前取的《無名之人》，導演並不想改變原著的標題，有空你可以看看那本書，明年初開拍，明年冬上映……」

「佐藤……」黃瀨適時打斷她的話，「我不想接這部。」

「理由。」

「導演……」他說了半句，又不知如何描述，只好把下半句話吞回去。

「是不是木原又跟你說些什麼了？」佐藤洞悉的目光瞟了過來，她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著，「他是在嚇唬你，就和當年搶走你的電影主演是一樣的套路。」

「這部非接不可，不然你還想把你的電影初主演放到何年何月？」見黃瀨還是有些猶豫。佐藤有些急躁，「現在20,21出頭的大學生男演員都開始頻繁用少女漫改電影來刷屏刷臉了，24歲已經不是年輕的年齡了！」

黃瀨苦笑。

「在30歲之前先奠定好，才能成為長壽的演員，現在這個時期很關鍵。」佐藤說教了一頓，又懷疑地停頓了下來，「不過我不逼你，你不要又給我鬧什麼浴缸溺水就好。」

「不會不會啦~」黃瀨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哪是不逼，分明就是威逼利誘。

「我向來不太會看錯人，你和上野雪都是我選中的人。」佐藤嚴肅起來，「當時我之所以沒選木原純一是因為上野比他更加勤奮罷了，但是我不否認木原在演戲方面確實很有天賦，但比起天賦，我更希望演員本身可以對事業上心。」

黃瀨點著頭，佐藤說的這些話的意味其實很明顯，因為從現在的履歷來看，他是屬於半路出家型，從模特到演戲，是借用了知更鳥的廣告爆紅一時提升了知名度的幸運兒，又是憑藉所謂的天賦在演技上投機取巧的新人演員，與其說對演戲上心，他只不過是在享受演繹與自身全然不同的人的時候的那份解脫罷了。

對於演技的研究，他並不深刻，甚至覺得反正連導演都說OK透過，自己也無需再多揣摩。

久而久之，「有天賦」這個詞就被套到了自己身上，不過這並不壞，有些導演就是喜歡這樣有靈性又可塑造的演員，他得以青睞也在常理之中。

「今天我過來還有件事。」佐藤看自己的話好像有些作用，便從文件夾里掏出了幾張照片，「這是早上寄到事務所的照片，幾個三流小雜誌社要挾敲詐的貨色罷了，你自己看看。」

黃瀨拿了照片一看，發現照片正是昨天晚上他被青峰扯著坐出租，又到進他公寓的一個過程。

這三流雜誌社的跟蹤拍照技術還真好，黑著天的情況這一張張照片拍得清晰無比，定格下來的畫面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情侶在牽手逛街。

「我在你交友方面一直沒說什麼，但是到朋友家留宿這種事情還是盡量報備一下比較好。」佐藤似乎並沒有想多，「還好不是和女性的朋友。」

「這些照片怎麼樣了。」

「打算讓他們發了，就是些普通的照片罷了。」佐藤嘆了口氣，「這年頭，什麼明星隱私都能拿來賣錢，真是頭疼。」

「能不能撤回？」黃瀨放下照片，微微一笑，「我倒是沒關係，青峰最近有比賽，還是不要影響到他比較好。」

「這有什麼關係？」

「昨天他是翹了比賽……」話衝出口半句，覺著不對，黃瀨又趕緊止住，掩飾了過去，「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拜託。」

佐藤不是吃素的，她靜默了下來，將背靠到椅子背上，才沒多長時間，便理清了思路。

「黃瀨。」她的聲音一下沉了下來，「昨天你那麼急著拍攝完就是去看比賽的吧。」

「是……」

「一個去看比賽，一個翹了比賽，還把你帶回家……」佐藤的表情越來越陰沉，「你們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