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小說: 【青黃】名為背叛 作者:淑猫君 字數:4510 更新時間:2020-09-29 22:10:12
他止主了話頭,青峰倒也不煩躁,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縱使現在心裡翻天覆地,他還是沒有在表情上有所表露,這個時候他開始慶幸自己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住表情,好讓在分秒之間有反悔的機會。
「其實我……突然覺得你挺帥的。」黃瀨捏了勺子,低頭吃了口奶汁烤洋蔥湯。
青峰嗤之以鼻。
「以前怎麼沒發現呢……」黃瀨打著幌子,用一隻手撐住腦袋,對他笑盈盈。
「我發現你啊,變了。」青峰並沒有立即罵回來,「中學那會兒傻裡傻氣的,現在精明得……精明得……」他找不到形容詞,「精明得跟你經紀人大姐似的。」
黃瀨笑出聲:「中學那時候誰不傻?」
「赤司……吧,其餘人都挺傻的。」
黃瀨笑得更大聲,卻被青峰捏住了臉龐,他眨巴了下眼睛。
「你就是心事太多。」青峰對他的臉上下其手,「白瞎一張臉。」
餐桌上的鵝黃色頂燈光線正好,他突然想起一句話「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不知從某個時候起,他開始注意青峰的眼神,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卻來越多,從起初的厭惡到慢慢的糾結掙扎,到現在,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黃瀨抬起手,握住他的手:「哪天你把我娶了,我的心事就沒了。」
他看到青峰愣了愣。
「你不會當真了吧?」黃瀨猝然放開手,不自然地笑笑,「我開玩笑呢。」
「從你嘴裡撬開一句話比登天還難。」青峰的臉色沒有一絲笑容,「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等什麼話。」
黃瀨抽動了下嘴角。
青峰把身子靠到椅背上,作放鬆狀:「看了有必要讓你先償還一下欠債了。」
黃瀨搖頭。
「那你就說啊。」
黃瀨再次搖頭。
青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好好好,我說。」黃瀨趕緊抬頭,「你怎麼跟小孩子一樣,這都鬧彆扭。」
「會鬧的孩子有糖吃。」
黃瀨別過頭:「我就說一次,你聽好。」
青峰雙手抱胸,一副審訊的俯視姿態。
「娶我。」
他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起來了,和青峰完了這麼久的曖昧遊戲,說這句話還是一個不小的考驗,不管是正視自己的真心還是不想再兜圈子,不就這麼一句話麼,說了也不會少塊肉。
空氣沉寂著,那麼久的安靜有些不自然,黃瀨稍稍抬起頭,看到青峰的眼眸里凝結了一層水霧。
「感動了?」
「有點。」
他注視著青峰,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俯身給了一個擁抱,而這個人,明明做著溫柔的動作,嘴上說的話卻像是在威脅。
「說過的話不能反悔。」
黃瀨故意假裝敷衍地「嗯」著,一邊去咬他的耳垂。
「嘶!」青峰一臉受到了調戲般的屈辱,一手掐住了黃瀨的臉,「你是貓嗎?」
「你覺得我是什麼?」
「你是……」青峰咋舌,「你就是我的人有啥好唧唧歪歪的。」
此話一出,一時間內,兩人都尷尬到害羞,短時間內就像是在演荒誕喜劇,黃瀨摘了他的手,轉過身重新拿起勺子:「快吃飯,等下就涼了。」
青峰走到對面坐下,不客氣地拿腿踹了踹黃瀨的腳:「你說句實話,好不好吃?」
黃瀨嫌棄地搖頭。
「嘖,說實話!」
「難吃到哭。」黃瀨踹了回去。
「平日里白疼你了。」青峰自顧自地吃著,「我覺得能打9分。」
「是是是,超好吃,真的太好吃了。青峰大廚好厲害哦~」黃瀨用著棒讀的聲音,嘲諷著他。
青峰一摔勺子,幹脆將他從桌子邊拎了起來,扛到肩頭,往卧室走著。
「好吃!真的好吃!」看著架勢不對,黃瀨秒認慫,「等我腿好了再還債行嗎?」
青峰把他扔到床上,壓了上去,吐出兩個字。
「利息。」
唇瓣接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大概要深陷於此,他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人了,但不知為何他又覺得難過,不知從何開始,患得患失一直像陰影一般籠罩著,未來一片昏暗,他能做的,只有將目光放到眼前,而不敢想未來的事情。
那句至今還是沒能說出的坦白,又該如何是好。
「黃瀨的情況,比之前好太多了。」
走廊上,中村叫住佐藤:「你這回好像沒有一直追問我黃瀨的情況呢。」
佐藤一笑:「我知道他這回肯定會好很多。」
中村微微有些驚訝:「比起上次他急於想證明自己不是抑鬱症,這回他居然直接問我怎樣才能快點調整回來,這個心態的改變不容易。」
「不管怎樣,他還是想證明自己是『正常人』,只要有一天在吃藥,他就會覺得自己是病態的。」
「現在他的睡眠情況如何?」
「不錯,都能睡著。」佐藤想了想,「可能是之前演藝圈給他的壓力太大,現在休養的時候反而能讓他好好放鬆心態。」
「嗯……」中村思索著,「那這樣,晚上的安眠藥物可以更換了。」
「嗯?」
「為了不讓他自己有心理壓力,更換成維生素吧。」中村又自我確信了一遍,「嗯,慢慢的一點點地將那些藥物撤去,然後看看情況。」
「謝謝。」佐藤按下電梯鍵。
「所謂的心病,找到了嗎?」
佐藤有些意外地回頭,她想了想:「算是吧,找到了一部分,還差一點。」
日子變得豐富了起來。
兩個月的休養期,黃瀨懶得一直閑著,試著拄著拐杖去走走超市之類的,或是泡一杯茶用保溫杯裝好,坐到街頭籃球場邊上看著某人揮汗如雨,或者把黑子叫出來約個漢堡店閑聊,違背自己的減肥法則點個雞塊吃吃,在青峰訓練或打比賽的時候,他把自己的臉裹成個木乃伊,身殘志堅,故意和桃井挑人少的電影場次在影院瘋狂看電影,引來了某人的嫉妒,比賽的哨子都吹響了還打電話過來質問,被教練一腳踹上場。贏了比賽本該高高興興,卻換碎裂的手機屏到了凌晨,在維修店的等候區相擁而眠。
然而青峰在家的時候,他便不會想要出門,而是和他膩歪在沙發,偶爾看一些老片子,模仿一下前輩的演技,要麼就什麼都不做,相互靠著睡午覺,氣氛好的時候,就算只是廚房做個菜,青峰都會掰過他的臉就接吻,而對煤氣灶上架著的鍋不管不顧。
他越來越覺得,這好像就是他想像中的生活。
不過時間的指針不會因為他的眷戀而停止。
4月,他痊癒,站到了片場上。
電影《無名之人》,正式開機。
為了照顧久病初愈,拍攝進程做了一些調整,一些打鬥,動作劇烈的戲往後排,借著櫻花時節,抒情日常的戲碼先拍。
先摒去導演原本是個好色之徒,在專業領域上,他確實是個嚴肅又嚴格的名導,長鏡頭的總時長最多達到了三分鐘,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就要重新來,眼淚流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因為眼眶過於紅腫,只好先暫停拍攝。
片場邊的座椅上,黃瀨一邊接過佐藤遞來的小冰袋敷眼睛,一邊仔細聽著導演的指示,一旁的監視器里反覆播放著先前拍攝的畫面。
「這個場景,是軍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記憶,在得到昔日同伴的死訊後,一下子錯亂,然後流淚的反應,你雖然是演出了這個情節,但是只有悲傷。」三前導演翻出原著,「我想你應該看過原著,在劇本里沒有指示到的情感,這裡有做一定的描寫,他是因為自己安享於村莊裡,而含有一定的愧疚與掙扎的情意,為什麼他能保住性命,而他的戰友就會因為戰爭而死去,而他作為一名軍人,到底是為國捐軀?還是嚮往安穩與和平,這一層思考很難演,你好好揣摩一下。」
導演繼續忙了開去,黃瀨長嘆一口氣,佐藤在邊上笑了下:「好玩嗎?」
「電影和電視劇,完全不一樣啊……」黃瀨把冰袋換到了另一邊的眼睛,「我已經哭不出來了,真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佐藤笑得越來越猖狂:「你知道上野雪為什麼那麼成功嗎?」
「雪姐怎麼了?」
「有一場她從馬車上掉下來的戲一直拍不到滿意的角度,她就拍了二十多遍,腿都摔出淤青了。」
「不找替身嗎?」
「啊?這是她的禁忌,她說沒有一個替身能有她的身材。」
黃瀨笑了起來:「這算是自信還是自戀呢?」
佐藤攤了攤手。
「好,我再試著醞釀下。」
「不過演員並不僅僅只在於演。」佐藤雙手抱胸,「還在於悟,悟透了,角色才能鮮活起來。」
黃瀨點了點頭:「雖然和電視劇相比,電影更為嚴格,但我好像更喜歡電影。」
佐藤瞥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你接了好的戲。說實話,電視劇在一個階段的出鏡率更高,宣番期也是如此,對於演員來說,接電視劇也是個提升認知度的好手段。」
場記在遠處喊人,黃瀨把冰袋遞給佐藤,站了起來。
佐藤望瞭望他還有些紅腫的眼眶,嘆了口氣,「不要想太多。」
然而回覆她的卻是一個燦爛的笑容,佐藤翻了個白眼,一掌拍到黃瀨背上:「不要亂放荷爾蒙!」
重回鏡頭之下,黃瀨深吸一口氣,這場戲在室內,從他進門開始到坐在地板上,拆信,讀信,流淚,是這個流程,攝影棚搭得非常好,走進去和真正的那個年代的房間無異,也方便了帶入感。
道具-信已經拿了過來,造型師最後確認著髮型,燈光收音攝影全部就位,場記開始倒計時,打板「咔」地一聲後,他迅速地進入到了角色之中。
那是一個看似尋常的春日傍晚,夕燒正在天邊上演,他收到了一封來信,信封上的寄件人名字熟悉,他看到後輕笑了下。
拆信,隨意讀了兩句後,他笑不出來,才意識到這封信並不是他友人寫的,他的友人已在戰場上死去,這封信,是他妻子寫的。
手顫抖了起來,混雜著不敢相信的情緒與悲哀,他一時難以控制自己。
佐藤捏緊冰袋,站在一旁,忽然發現黃瀨的情感表達和之前不同了,前幾次他都是直接在這裡就傷心地哭了起來,而這次,他的眼淚只是在眼眶裡打轉,遲遲沒有滴落。
「這傢伙穿的是什麼年代的衣服啊……」邊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佐藤瞟了一眼,發現是青峰。
「噓……」她趕緊示意青峰安靜。
黃瀨看完來信,仔細摺疊好放了回去,用手指摩挲了下信封表面的名字,最後,他把信珍重地保管好,站了起來。
他有些踉蹌著,想要像平時一樣去書架拿書看,然而他剛拿下書,眼淚便「唰」地流了下來,從最初的靠著書架隱忍地哭,到最後沿著書架滑落,將頭抵到地上,哭到聲嘶力竭。
「卡!check!」
現場一下嘈雜了起來。
黃瀨面無表情地接過助理的紙巾,到監視器前查看畫面,三前導演全程一言不發,直到畫面結束,他一拍掌。
「好!透過!」 他加大嗓音,對現場工作人員喊著,「下一場準備!」
他在心裡舒了口氣,今天自己的戲份已經全部拍完了,一轉身看到青峰站在佐藤邊上,他愣了下,還是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眼淚還是莫名其妙地往下掉了。
青峰二話不說,把他的頭往自己懷裡摁:「你這是入戲太深還是看到我太激動了?」
佐藤覺得自己不好打擾,往青峰手裡塞了紙巾,又用手勢告訴他們稍微避避人。
青峰明了,帶著黃瀨往休息室走。
「好點了沒?」
「太丟人了……」止住了哭泣收拾了形象,黃瀨在鏡子前折騰了下,恢復了他的優雅姿態,而青峰早已佔取了唯一一把椅子,他有些心累。
青峰難得智商上線,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毫不客氣地說:「坐!」
黃瀨笑了下,還是聽話地坐了上去,把身子面對他。
「怎麼突然過來了?」黃瀨壓下嗓音,兩個人這樣的距離面對面說話,他可以不用那麼傷神地增大音量,何況剛剛嗓子都哭啞了。
「聽說你要搬回自己家住?」青峰開門見山,「債務還清之前,你的人就是抵押,不能回去。」
「哈?什麼時候有了這規定?」黃瀨差點笑出聲,他攤了攤手,「不過我現在就可以還債,來吧。」
青峰的視線往下,落到了他漂亮的鎖骨,喉結滑動了下,還是忍住了:「先欠著。」
莫非是想用這種幼稚的條件一直把自己綁在身邊?黃瀨簡直哭笑不得。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你想清楚了?」
「看在你今天那麼體貼的份上。」
青峰掙扎著,抗爭的表情全寫在臉上,黃瀨適時給予了一個佐藤所謂的荷爾蒙爆炸式笑容,看著青峰迅速潰敗,把持不住。
「眼睛腫得跟兔子似的。」拇指撫上眼瞼,青峰嫌棄撇嘴,「我都不忍心對你下手,跟只大灰狼似的。」
「你就是想裝正人君子吧。」黃瀨毫不留情戳穿他。
「非得在這種不生不熟的地方……」
「你心裡明明想的是野外更好。」
「嘖。」青峰不滿地咋舌,手從黃瀨的脊背下滑,「嘴欠沒有好下場。」
黃瀨背過手,撫摸到那隻已經遊走到自己臀部的手,用手指撩撥對方的指尖,一字一句地嘲諷他。
「大 灰 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