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牧也來到景悅府的會所，推開了茶室的包廂門，林禹正坐在裡面等他，看到牧也，他抬手打了個招呼。

「晚好啊。」

「你也太晚了。」牧也看了眼手錶，「都十點了。」

「我也就這個點才有空。」林禹轉動了一下脖子，摸了摸自己的頸椎，「我業務繁忙啊牧總，脖子還痛著呢~」

牧也叫了壺茶，在他對面坐下：「別貧了，這麼晚找我什麼事？」

「有兩個消息，都是好消息。」林禹伸出兩根手指，「你想先聽哪個？」

「隨便吧。」

「第一個消息是，凌曉那個角色又換人了。」

「嗯？」牧也有些訝異地抬了抬眉毛，「洛里放棄了？」

「倒也沒有。」林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李總投資了這部劇，我當然是拜託他多用我們家的演員了，當然現在只是有意向一位演員，還沒徹底定。」

「換成誰了。」

「郭書毅。」

牧也知道郭書毅，他是原野娛樂最早簽的一批演員，一直都沒怎麼紅，近幾年演的都是不溫不火的小配角，還多為搞笑角色，最近綜藝倒是在上，基本也都是搞笑擔當，有幾分諧星潛質。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滿意的樣子。」林禹有些不解，「前三番都是原野娛樂的藝人，你不應該高興一下麼？」

牧也蹙眉沉思了一會兒，道：「他跟凌曉的形象氣質不太符合，而且他跟我差不多高，年紀也跟我差不多，原著里凌曉跟程風可是差了一輪的年紀。」

「你還看了原著啊。」林禹有點意外他這麼認真，「我之前說什麼了，你還是適合演戲，一旦有什麼劇本到了你手裡，就停不下來了。」

牧也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反倒嚴肅地繼續說道：「我之前跟李總關係好也不過是一些利益合作，他不會白給我們這點好處，到時候都要還的。」

林禹收斂起笑容：「我這不也是為原野娛樂考慮麼。」

「選角沒那麼容易，資方也不能幹涉太多，這次的班底我很熟悉，導演和製片都是很有原則的人，他們不太會像是輕易改變決定的人。」

「但是這回負責選角的是青沐不是麼？」

牧也搖搖頭：「最後是否能透過，還是得看導演和製片，尤其是這回的製片白姝，對角色特別嚴格，也特別擅長發掘演員。」

林禹靜靜地看著牧也片刻：「我怎麼感覺……你好像還是對洛里滿意點。」

「雖然我不看好他這個新人的演技，但他至少有凌曉的感覺。」牧也緩慢地轉著茶杯，「有的時候角色跟演員的契合度也很重要，說的玄乎點就是緣分，無形之中會給角色加分很多。」

林禹依舊是堅持自己的觀點：「但郭書毅不也挺好的，至少是個經驗豐富的演員，而且是個Beta，你還不用被迫吃藥。」

牧也搖頭笑了笑：「很演戲比起來，這些都是其次。」

服務員恰好端茶上來，林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換了話題。

「好久沒來你們這的會所了，看著裝修好像變了。」

「年初的時候我們這裡重新裝修了一遍。」服務員答了一句，隨後關上了包廂的門。

牧也看著這金碧輝煌越來越浮誇的裝修，除了面前的茶壓根就看不出是茶室：「我們這的物業審美一年不如一年。」

「怎麼不換個地方住？」林禹裝作不經意地說道，「綉湖水岸的那套別墅不挺好的。」

「這裡交通方便啊。」牧也擺弄著面前的茶杯，想都沒想就答道，「我出去方便，別人來找我也方便，安保嚴格對付私生有經驗，況且，我還有回綉湖水岸的理由麼？」

說到這兒，牧也抬起頭，自嘲地笑了一下：「那裡還有什麼值得我回去的？」

「那你就把房子扔那兒不管了？」

「我還能怎麼管，它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牧也喝盡一杯茶，又倒了一杯。

「說起這件事，我今天的第二個消息就跟這個有關。」林禹壓低了聲音。

牧也的手停了下來。

林禹深吸一口氣，好像在醞釀些什麼，糾結了半天，還是說出了口：「我找到黎之羽的消息了。」

茶室里靜了下來，安靜得可怕。

林禹把一隻信封輕輕放到了桌上：「他沒死，五年前逃到了北區，一直都隱藏得很好，我不知道是最近他鬆懈了還是怎樣，我雇的私家偵探居然在當地的一家最大的市場里拍到了他，他和當地人結了婚，生了個孩子，孩子看起來已經有三歲了。」

牧也捏起那隻信封，信封里是一打照片，他把照片拿了出來，一一攤在桌面上。

照片上全是黎之羽，依舊是乖順溫柔的模樣，熟悉又陌生，五年了，已經沒有了心臟被刺痛的感覺，剩下的只是麻木和恍惚。

這五年他一直在等一個答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把整個東區都翻了個遍，無果，又拜託林禹找到國外，而現在他等到了答案，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林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看來有一點我沒猜錯，他真的就是個騙子。」

牧也默默等著他說下去。

「五年前他逃走之前說自己病了，需要一大筆錢，你給了，但是他並沒有去治病。」林禹又掏出一份病歷的複印件，「該查的都查了個遍，這個金額你如果想告他詐騙，證據都是充分的，跨國雖然麻煩了一點，但還是有辦法的。」

茶杯里的熱氣氤氳著，過了許久，牧也搖了搖頭。

「你就這麼放任他不管了，他當年可是……」

「我想找他的消息不是為了告他。」牧也打斷他的話，「錢是我自願給的，當初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從他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林禹無奈地嘆了口氣：「牧也，你還是太善良。」

「也許吧。」牧也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把頭靠在椅背上，好像坐著就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從會所出來的時候，牧也繞了個路，繞到了景悅府後面的河邊。

他拿著信封，手垂直在河面上停頓了許久，夜晚起了風，手上的信封好像隨時就會被吹走似的，隨著風猛烈地來回倒戈著。

寒風不留情地割著臉頰，冰凍著身子，不知過了多久，手臂傳來了酸痛感，牧也把手收了回來，徑直往回走。

信封很輕，不重，但他還是覺得拿著沉，明明是冰冷的外殼，卻像燙手山芋一樣，路過垃圾桶，路過草叢，路過任何地方他幾次都想直接扔掉，卻還是帶著它走到了家樓下。

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有一瞬間，他真的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找到黎之羽，有的時候知道真相比不知道還要讓人難受，他甚至希望自己沒有接《最後的沙夏》那部電影，這樣也不會遇到黎之羽，也不會有後面接連發生的這一切……

「叮」一聲。

電梯門打開了，有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沖了出來，直直地撞上了牧也。

牧也一個沒站穩，身子傾斜了一下，信封里的照片灑了出來，嘩啦啦地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