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要去拿茶杯的手一頓轉頭去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買了什麼？」

「一個人。」衛思君兩隻手背在身後絞來攪去，因為季笙那個可疑的停頓。

「人。」季笙又重複了一遍，問道「買來做什麼。」

「沒要做什麼。」衛思君低聲道，「就是覺得他怪可憐的。」

季笙從邊上拖了一個凳子到自己面前，「坐過來說。」

衛思君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下。看著季笙動作優雅的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自己面前。

「說吧。」

「哦，」衛思君點點頭捧起茶杯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嘴唇，開口道，「我今日出門的時候碰著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孩，然後……」

「小孩？」季笙突然出聲打斷他，食指繞著茶杯的邊緣饒了一圈，道「莫不是一個比你還要大上幾歲的，小孩？」重音落在最後兩個字上，他又道，「思君是不是要回憶一下自己如今的年歲？」

衛思君一愣，抬頭看他，不知該驚訝他是如何得知那孩子比如今的自己還要大上幾歲，還是該驚慌他言語中尖銳的試探。

季笙倒是被衛思君直愣愣的眼神引的一笑，他伸手摸了摸衛思君的腦袋，白皙修長的手順著腦袋的弧度落在脖頸上。

似乎是臨時決定了些什麼。

季笙湊近了些，直到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拇指在衛思君的動脈上溫柔的磨蹭了兩下，視線下落在衛思君緊緊抿起的唇上，他低聲道「思君今年十五歲，再過兩個月就該十六了，十六歲就要行加冠禮不再是孩子了，眼神要收斂一些，說話也要注意一些，師兄希望思君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好不好？嗯？」

衛思君不明白他話里究竟帶著什麼意思，但是那個上挑的鼻音實在是太犯規了，他從不知道季笙居然還有如此魅惑的一面，湊近的面孔，按在脖子上的手，甚至是他說話的聲音都讓衛思君有些無所適從。

衛思君動了動想要逃開，哪怕只是站起來走到離季笙遠一點的地方，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想要離季笙遠一點。

季笙沒有允許，他稍稍施力按下了這一點小小的反抗，將眼睛從衛思君的唇上抬起對上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些不安的情感。

「思君。」季笙蠱惑道，「好不好？」

衛思君慌亂的眨了眨眼睛，開口道，「好。」

實際上但凡是季笙對他提出的要求說過的話，他的回應無一例外都是一個好字。

季笙滿意的點點頭，鬆了手退後了些，讓衛思君有了點呼吸的空間。

「師兄。」衛思君緩了緩還是覺得要問清楚，「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季笙淺酌了一口清茶，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淡，「你好好記著便可以了。」

「可是，我不明白。」衛思君鼓起勇氣看他。

「你不明白？」

衛思君點頭。

「其實我也不明白。」季笙轉著杯子，「不如思君先同我說說我們之前在哪裡見過？」

「……師兄」衛思君挺直腰背正色道，「我今日買回來那個小，哥哥，等回了歸來成城便安置在城內你覺得怎麼樣？」

季笙點點頭，將杯中水一飲而盡。「甚好。」

「師兄我困了，先回房了。」

「好。」

季笙看著衛思君出了門又道了聲晚安，輕輕的替他關了門，又聽見對面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最終一切歸於安靜。

半晌他從凳子上站起來，走進裡間拉開被子躺下。

季笙知道衛思君身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而這些事看起來又與自己有些聯繫，對此倒也產生了些興趣。

這導致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關注衛思君的動向，他知道衛思君喜歡到外門亂逛，知道他交了一個外門朋友叫許顏，知道他的天資遠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這些，甚至知道他喜歡吃甜的辣的，對酸苦的東西一概拒絕，知道他總是有意無意的看自己，帶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思緒。

他原先只當衛思君是這漫長枯燥的修道生涯中打發時間的一個有趣的物什，不會改變什麼也不會破壞什麼。就像李藝說的，他的性子向來淡總是對什麼都提不起來勁的樣子。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李藝希望衛思君能夠好好的，他就得讓衛思君一直好好的，不出一點差錯。

第二日一早衛思君便起了床，實際上他是一晚上沒睡。

他實在是有些介意季笙昨天說的沒頭沒尾的話，但是想來想去也理不出頭緒，見天已大亮便收拾收拾起了床。

開了門，對面的還緊緊閉著。他又輕手輕腳的把這邊的門關上，朝樓梯下走去。不想季笙已經坐在樓下用早飯了，見他下來抬頭看他。

「師兄早。」衛思君只好打了個招呼。

「早。」

衛思君三兩步下了樓坐到季笙對面，端起了碗想了想又放下。「師兄我出去一下。」

「嗯。」

衛思君站起來快步走出了門口，片刻後領進來一個人，比他高上幾分，身材削瘦，一頭長髮整齊的束在腦後，衣服也換了身新的，俊美的面孔上橫亘著一道猙獰的傷口，看樣子還是沒得到妥善的處理，正是衛啟明。

衛思君站在門口跟身邊的人指了指季笙的方向，讓他過去，自己走到掌櫃的身邊吩咐了點什麼，才跟過去。

「師兄。」衛思君坐下介紹到，「這是衛啟明。」

「嗯。」季笙點點頭，隨意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衛思君也不多說什麼，讓人給衛啟明添了碗筷，三個人安靜的吃起來。

等吃完飯站到衛啟明停到一邊巷子里的馬車邊，衛思君很滿意，這馬車買的不僅大看起來也很舒服，上面鋪了厚厚的一層毯子，還搭著一個小茶幾，上面甚至放著幾盤瓜果點心。

他向來貪圖安逸沒想到衛啟明這麼上道。

「那是老闆送的。」衛啟明解釋道。

「很好。」衛思君拍拍他的肩跟著季笙身後上了馬車，又頓了頓，「你，會駕車吧？」

「會的，公子。」

「那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