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何幾次開口，最後猶豫著又閉了嘴。

「想說什麼？」霍庭問。

「帶我回家吧。」許知何說。他不想待在外面。

「為何？」

「外邊住著不踏實，沒家裡好。」

霍庭嗤笑一聲，「你真把那個地方當做你的家？」

「是啊。我們在一起住了七年，可不就是我的家。」

霍庭像是被這句話激怒了一般，他突然捏住許知何的臉，將人翻過身壓在下面，用枕頭狠狠壓住他的後腦。

輸液的針頭被拽出，許知何的手背在冒血珠。

「那是我給你哥準備的婚房！你鳩佔鵲巢住了七年，現在還神氣上了嗎！」

「……」許知何掙扎著，腿上的石膏沉重至極動不了，他被悶得透不過氣，臉上好像鼓了一層水。

霍庭送了手，他才喘過氣來。

他翻身對抗，飛蛾撲火也要扯掉霍庭的囂張氣焰。

「我哥死了……他該死！那本來就是我的房子，我和你的房子！他不該跟我搶你，他死得活該。」

許知何語氣更加尖酸起來，「你把他一個死人天天擱在心裡念，我這個大活人你卻視若糞土。呵，他得虧是死了，不然我這輩子都得不到你！」

啪！

許知何臉上挨了一巴掌。痛得很。

霍庭抽出紙巾擦拭了手，像是剛剛碰了什麼骯髒物。

「虧你哥對你那麼好。你這個白眼狼，害人精，日後一定不得好死。」

許知何抬頭，震驚。

霍庭走了。

許知何想跟著回去，被霍庭冷言拒絕了。

「能走了再回來，家裡沒工夫伺候你。」

霍庭的話，言猶在耳。

許知何躺在病床上，眼淚汪汪地湧出。他委屈又難受，心裡像是進了玻璃碴子，稍微一動就能咯進肉，磨出血。

「哥，我好想你。」想起死去的許知霖，許知何鼻子一酸，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病房的門沒關。

嗚咽聲就那麼傳了出去，白惹人笑話。

從前，霍庭對他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剛來許家，所有人都嫌棄他，除了許知霖，就只有霍庭對他好。

他最絕望的時候，也是霍庭撿到了他，把他帶回家。

「你別害怕，就把這兒當自己的家。」

霍庭啊霍庭，你自個兒說過的話，怎麼轉眼就能忘了嗎？哪裡是我死皮賴臉非要佔那房子的，分明是你自己承諾過的啊。

他在醫院住得極不踏實，每晚都要做噩夢，一醒來身上都是濕透的。

霍庭沒給他雇護工，他現在腿傷了，幹什麼都不方便。把自己扔進輪椅上就要費個半個小時的時間，更別說方便洗浴這種事。

沒人來看他，霍庭沒有，許知欣也沒有。

後來霍深來了，幫他擦身，給他說霍庭的事。

可霍深不會每天每時每刻都守著他。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真難。

來不及去廁所尿在褲子里的時候，許知何心裡想著，霍深這時候在就好了，那孩子肯定不會看著他這麼慘的。

他在心裡瘋狂地盼著，這腿快好起來。好起來他就能回家了。

過了兩個月，他才勉強被允許出院，不過要拄著拐

那天他開心地收拾東西，卻來了一個讓他膈應的人。

「傷好了？」溫言杵在門口陰陽怪氣地道。

許知何抬頭看了一眼是誰，就低下頭重新收拾東西，一共幾件兒換洗衣物打包進了袋子，加上裝手機證件的包，就要離開。

溫言抓著他的胳膊把人推了回來。

「你命夠硬的啊！怎麼就沒摔死你？」

「……」許知何抿著唇，不搭話。

溫言哼了一聲，又笑起來諷刺道：「我要是你，早就和霍庭離婚了。許知何，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他不把你當人的，你在他身邊真就連條狗都不如。」

許知何沉吟片刻，認真地道：「我跟他提了離婚的事。他不同意。」

「你說謊！他那麼恨你，怎麼可能不同意？」

「許是」許知何歪了一下頭，最後嘆道：「許是太恨了吧。」

溫言死命地咬著牙，看許知何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拄著拐杖下了樓，霍庭開車就在樓下等許知何。

他來接許知何回家，也不讓許知何開心點兒，偏要把溫言帶著，讓溫言上去給他添點堵。

溫言要進副駕駛，被許知何薅著衣領子給摔了出去。許知何一溜煙就鑽了進去，氣得溫言坐在地上直蹬腿。

「霍庭，開車吧。我們回家。」

許知何一咬牙，就去摸方向盤，他忍著疼，用好的腿幫霍庭踩了一腳油門，沖著溫言就撞了過去。

「啊啊啊啊！」溫言尖叫著爬起來掙了命地跑，跳著竄進了醫院的花圃里，被嚇得臉色煞白煞白的。

「許知何，你他麼瘋了！」

「哈哈哈——」許知何笑得特別大聲，像是這麼久的痛苦都發泄了出來似的。

霍庭未見反應，挪開許知何的手重新控制好車子，轉彎換上正道，速度適中地行進起來。

窗外風從細小的窗縫裡鑽了進來，刺在許知何的眼睛裡，吹得他迎風落淚。

「哭什麼？剛剛撞人不是挺開心的。」霍庭沉穩說道。

許知何轉過頭，看著霍庭。他眨了眨眼，不接話，說道：「要是你愛我該有多好。」

「如果你是愛我的，我就不會那麼在意那個溫言。我生氣，是因為我吃醋，我愛你，我受不了你有別人。我嫉妒溫言，嫉妒得快瘋了。他又不是你妻子，憑什麼能和你睡在一起？」

說著，許知何自嘲一笑：「我們結婚七年了，你始終不肯和我在一起。我算你哪門子的妻子？」

霍庭忽然把車轉個大彎，開上了另一條路！

許知何慌張起來：「這不是回家的路。」

霍庭聲音冷淡：「不回家。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