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沒想到，他都這麼侮辱安寧了，這少爺也只是微微抗拒了片刻，而後便是順從，任由他欺負，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很是受用，反正謝安在這一刻下不去手了。

安寧等了半晌，不見他動作，紅著一雙眼睛回過頭來。

「怎麼了？」

謝安壓了過去，狠狠地在人臉上親了一口，「回去再收拾你。」

安寧的臉頰登時就泛了紅，支支吾吾半天，「不…不喝茶了…嗎…」

謝安伸手給人圈進了懷裡，想來這些日子就沒給他好臉色，相府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到底是個孩子，而自己都快千歲的人了，何必跟個小孩計較，況且喜歡這種東西…是他從沒擁有過的，酸澀又甘甜，愛上就愛上了。

從夏末到來年開春，安寧只回過一次家，成日跟著謝安東跑西跑，送一些流連世間的魂魄歸於酆都，或被謝安不可描述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謝安是個完美的愛人，長情又溫柔寵溺，一改從前的風流，全然沒了高傲又不可一世的模樣。

只是安寧的身子越來越差了，開春還能到太陽底下曬曬太陽，而到了初秋，連上街都要撐上一把傘，以免灼熱的陽光燒傷肌膚。

安寧咳了幾聲，謝安守在他床邊，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我好久沒見過陽光了…」

安寧為何跟著他，謝安不知，安寧為何成了如今的模樣，罪魁禍首還是他這個鬼差。

「陽光會燒傷你的，我心疼，寧兒聽話。」謝安親了親他的手心，凝眸看著他蒼白的面容，心口刺痛。

他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是不是快死了…」

謝安一愣，

「死了是不是就變成了那些魂魄，飄蕩游離，然後被你帶去陰曹地府？」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

「變成鬼…是不是就能和你一輩子都在一起了？」

謝安嘆了口氣，輕輕搖頭，「你這樣虛弱的身子，魂魄撐不了太久，就會變成遊魂，屆時連我是誰你都不會記得。」

「啊？」安寧輕咳了幾聲。

「有執念，或是怨念太深的人死後，魂魄會附在一件器物上，永遠都離不開，作惡會被鬼差直接打的魂飛魄散，若不作惡，便會隨著時間消解怨念，也是魂飛魄散，只有被度化才能轉世投胎。」

安寧吸了吸鼻子，「我沒有怨念，但我有執念，我不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忘記你，更不想被度化，放下你。」

「執念越來越深，也會在不自覺間作惡的，人的魂魄要比在世為人時感性的多，所以你要好好活著，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謝安說到做到，安寧果然一天一天好起來了，氣色要紅潤許多，也能簡單的活動，而謝安也可以懶床，白天晚起一些。

這日，他聞著陣陣香氣，幽幽轉醒，桌上已經備好了飯菜，這還是小少爺頭一次下廚。

「來嘗嘗？」

謝安下了床，和著衣裳，狐疑的夾起了一塊炒雞蛋，放入口中。

然後就變了臉色。

「少爺…以後還是我來做吧。」

安寧撇了撇嘴，話還沒說出口就開始猛烈的咳嗽，那模樣像是要將肺咳出來，謝安將他抱在懷裡，也跟著心驚肉跳。

「睡一會吧，我去給你抓藥。」

安寧一雙眼睛含著水光，搖了搖頭，「我想跟你一起去，每次你出門抓藥都讓我睡覺，也不把藥方告訴我。」

「寧兒，這不重要，只要你好好活著，一切都不重要。」

安寧沒再說話，謝安將他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點燃了熏香，不出片刻，床上的人呼吸平穩，他這才推門出去。

還不過午時，日頭正盛，有些難辦，謝安嘆了口氣，手掌一展，一本簿子便出現在手中。

生死簿。

他手中的生死簿只是管轄區域內的一部分，用來查閱過世之人的名單。

食人陽氣，以魂續命是鬼差魂飛魄散也難辭其咎的大罪，偏偏這兩樣，謝安如今佔了個全。

今日，銅鈴縣有兩個，蒼山縣有四個，壽終正寢之人用不得，病死之人也用不得，只能用橫死之人的魂魄，加以煉製成鬼丹方能續命。

沒有橫死，便親自下手，被發現又是罪加一等，可罪多了不愁。

謝安一口氣收了五個，只差一個蒼山的采藥人。

謝安隱去身形，望瞭望那采藥人栓在樹上的繩子，正要下手。

「你不該如此。」

「老樊？」

樊無求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收手。」

「我別無他法。」

老樊伸手扯住了他的領口，「怎麼，被愛情沖昏了頭，六親不認了？那小子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了他…」

「行了。」謝安打斷了他的話，抽出手腕還真是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你是來抓我回去的？」

老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是，半年來你往地府送的魂魄，連往日的一半都不到，你我位高權重，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不被發現也難吧。」

「那你要動手嗎？」

老樊沒有回話，死死地盯了他半晌，泄了一口氣，「沒有，不是，判官陸姐姐只是讓我過來，調查清楚，如果真…她讓我把你帶回去，停職調查。」

「可我還不能回去。」

「我雖有意袒護，但也不能視若無睹。」老樊雙手按住了謝安的肩膀，一字一句，「你看上一個凡人，與之雲雨，必然會奪走他的陽氣與精氣，雖是鬼差，但也無法避免，此為其一罪，其二，鬼差謀害活人性命，其三，無異變，無危害人間，卻獵鬼殺鬼，其四，以非常手段改活人壽數，霍亂陰陽，四罪並罰，你怕是要魂飛魄散，但你身份特殊，比我等多一個神使的身份，若回去自首請罪，想必也不會受太重的處罰，況且秦廣王會護著你我的。」

謝安垂眸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有勞你都把後路替我想好了，但也不必勸我，魂飛魄散我也認了。」

老樊霎時間冷了臉。

「也是，你一向如此，既然這樣作為兄弟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饒你三日了，切記，不要被我找到。」

「有勞，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