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時間將近，湖靈讓秦然趕快收拾收拾好去上朝，順便又提醒他在刺客的事情上不要太較真，先由著其他大臣打嘴仗。秦然只當是湖靈幫著他，連連答應。

返回屋子，湖靈打算整理一下也去上朝，可還沒等她換好衣服，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捂著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她只能用呼吸來緩解。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蘇銀月的樣子，那個姑娘曾溫柔且堅定地對她說，「我在」。

「蘇姑娘……」湖靈輕喚著她，緊咬嘴唇。

聽到動靜的憐兒趕忙跑了過來，她一邊順著湖靈的背，一邊焦急道：「長公主，您忍著點兒，奴婢這就去找御醫！」

「不用……蘇姑娘……」難以忍受的疼痛讓湖靈的神志有些不清，她抓著憐兒的手，不讓憐兒離開。

「好，不去找御醫。長公主，奴婢扶您去床上歇著，您小心。」知道湖靈是認錯了人，憐兒也不敢反駁，她費了些力氣將湖靈攙扶到床上，又照顧著她躺下。見湖靈的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紅暈，憐兒顫抖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緊接著便被那溫度嚇得縮回了手。「怎麼這麼燙啊……這發高燒會燒壞腦袋的吧？不行，我得去找御醫。」說著，憐兒就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跑出宮殿沒多久，憐兒就和一個同樣行色匆匆的人撞了個滿懷。她急急忙忙道歉，一抬眼才發現對方竟是九影。

這下糟了！九影大人是聖上的親信，也就是看長公主殿里不順眼的人，現在自己撞到了他身上，鐵定吃不了兜著走。可長公主還病著急需醫治，這該如何是好？憐兒只是個侍女，不知道湖靈與凌帝之間錯綜複雜的情感糾紛，她只看得見表面上的事，這下子被驚嚇得慘白了臉。

「你是哪個宮的？這麼著急是要去做什麼？」九影見她是個小丫頭，根本無意難為她。

「回、回大人的話，奴婢是長公主殿里的，因為長公主突然發了高燒，正要去請御醫。」憐兒不敢欺瞞，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御醫為什麼沒有在殿里守著？」這長公主重傷是何等大事，御醫竟然敢玩忽職守？這要是傳到聖上的耳朵里，任他有天大的理由也得腦袋搬家。九影奇怪，是哪個御醫敢做出這等事來。

「長公主早些時候醒了過來，打發走了御醫。剛剛不知怎麼回事兒，長公主突然捂著心口跌倒，發著高燒還說起了胡話……」說到後面，憐兒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走，我和你一起去請御醫。」九影擔心湖靈出事，未做多想就和憐兒一道走了。他本以為自己趕得上早朝之前的那一點時間，卻不想就是這個決定，鑄成了大錯。

在寢殿里一夜未曾合眼的凌帝終於等到了湖靈醒過來的消息，他輕閉雙目長舒口氣，稍稍放輕鬆了一些。列祖列宗保佑，他沒有失去湖靈。既然這塊心上的石頭放下了，他就要應對接下來的難題。今日這早朝，是個險關。只是，九影怎麼還沒回來？

朝堂上，韓刃清清楚楚地講明了歷城的戰事與瘟疫，眾大臣紛紛交頭接耳，黃仁更是驚得變了臉色。黃仁怎麼也沒想到，歷城居然鬧了瘟疫，而他們卻誤打誤撞的阻止了疫情上報到朝廷。戰事可以憑藉文韜武略化解，但疫情不一樣，此刻他心裡合計著前去刺殺的人會不會露出馬腳。

「都說說吧，韓將軍派了三批人給朝廷送信上報歷城的疫情，可朝廷怎麼就一個字都沒收到，反而收到了所謂的戰亂四起的奏摺？」這話一問出口，下面立刻鴉雀無聲。凌帝一把將奏摺扔了下去，看向王孟，「王大人，你來說說吧。」

「回聖上的話，微臣愚鈍，暫時還想不明白。」王孟神情平靜。

「愚鈍？想不明白？那讓朕來給你提個醒，這上書的五本摺子里有三本出自你的門生之手，你現在和朕說想不明白？」

依舊保持淡定，王孟答道：「聖上所言極是，確有三位大人曾是微臣的門生。可這三人所管轄的也恰恰都是與歷城相鄰之地，歷城起了禍事，他們自然會比微臣清楚。至於這上報延誤的個中緣由，恐怕還是得問問韓將軍。」從韓刃的描述中，王孟就已經知道他們派出去的人說了謊，他一邊氣惱手下捅了簍子，一邊鎮定的思考應對之策。無論怎樣，這盆髒水都必須要潑到韓刃身上。

「末將的確沒有將戰事上報朝廷，那是因為末將當時抓住了製造事端的頭目，打算押解至皇都交由聖上處理，以便將真正的幕後之人緝拿歸案。」韓刃一身正氣，與王孟說話時的語氣帶著不屑。

「當時的事誰也不知道，僅憑韓將軍你一面之詞未免太過草率，況且那頭目已死，死無對證。可這時偏巧又出現了疫情。接連兩樁大事都沒有告知朝廷，韓將軍，你說送信兵是被殺死在了路上，可誰又能證明這不是你賊喊捉賊呢？」

王孟的話宛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了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花，大臣們彷彿找到了依靠，紛紛表示贊同。蘇丞相想幫著韓刃說話，思前想後卻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得無奈隱忍。凌帝明知是王孟在陷害韓刃，但他手中沒有證據，也無法幫著韓刃說話。

可是，單單在這件事上糾纏也無法給韓刃定罪，畢竟雙方都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最多也就是打打嘴仗。王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安排了城郊的刺殺行動。那場刺殺他可是下足了工夫，無論是誰，都會查到韓刃頭上。同樣明白這一點的還有秦然，他摸摸鼻子，站了出來。

「聖上，歷城一事還存在諸多疑點，微臣以為，我們還是徹查後再做定奪，免得冤枉了幾位大人。不過，要說眼下要緊的事情還有一件，那便是昨日攝政王遇刺一事。」

終於將話題引到這件事上了。凌帝不置可否，將目光移向李大人。無論調查結果怎樣，他都打定主意要保全韓刃。至於湖靈之前和他說過的事情，他會另想辦法。

讀懂了凌帝的眼神，李大人站出來，將調查結果一一說明。王孟是越聽越欣喜，凌帝則暗暗握拳。

「聖上，微臣目前查到的就是這些。」李大人心屬凌帝一派，自然也知道這調查結果擺明了將矛頭指向韓刃，可他除了如實說明，別無他法。

「蘇丞相，你負責監察此事，也說說吧。」

向外邁了一步，蘇文聲音蒼老有力：「啟稟聖上，老臣與李大人一同調查攝政王遇刺一事，不敢有所隱瞞。方才李大人所說，句句屬實。」

聽到蘇丞相都這麼說，凌帝知道他遇到了自己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況。王孟等人處心積慮設下陷阱，竟沒留下一絲漏洞，看來想保住韓刃還要多費一番功夫。

「既然德高望重的蘇丞相都這般確定，看來這兇手也是定了的。」王孟適時地插了句話，逼著韓刃開口。

「聖上，並非是末將無理狡辯，只是末將確實不曾加害於攝政王。雖然末將與攝政王在政見上有所不合，但總不會逆謀犯上。這次的事，恐怕是有心人故意栽贓於我，還望聖上明察。」說著，韓刃狠狠瞪了王孟一眼。

「王大人，你說是韓將軍派人刺殺攝政王，可這會不會太明顯了點兒？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們二人政見不合，偏巧韓刃來皇都，攝政王就遇到了刺客，他韓刃若是真這樣做，豈不是等於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凌帝摸著下巴，眉眼間的算計與湖靈如出一轍。

「回聖上，確實如此。可即便如此，這證據擺在面前，臣等也不敢怠慢。」儘管針鋒相對，但王孟自始至終就沒說出過韓刃的名字，他一直在打太極，引誘其他大臣開口。

「聖上，韓將軍與攝政王積怨已久，處心積慮布局刺殺攝政王也不無可能。」

「蘇丞相與李大人均是忠心耿耿之人，斷斷不會冤枉韓將軍。現在連這二位大人都說證據如此，臣以為，應該即刻捉拿韓刃，例行審訊。」

「臣附議。」

「臣附議。」

……

看著滿朝文武紛紛表態，凌帝有些後悔當初派那二人審理此事。他猜到王孟等人會做周全的準備，可無論多麼周全的準備，陷害就是陷害，不可能沒有漏洞。他一邊明著安排蘇、李兩位大人審理，一邊派九影暗中調查。照理說，九影應該能查出些什麼，可到了上朝的時辰都不見九影回報，莫不是自己真的算計錯了？這下子，凌帝一派的人不敢說話，而證據都幫著王孟一黨，難辦啊。

「眼下你們倒是個個都聰明起來了。那朕再來問問，若真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又該如何是好？」局勢已經是很明顯的一邊倒，可凌帝還是不想就此向王孟妥協、遂了他的心意。其實，只要此刻做做表面文章，將韓刃抓起來審問，凌帝肯定會有辦法再將韓刃救出來，但這時的凌帝年輕氣盛不肯咽下這口氣，導致局面僵持。

「聖上這話是有何意？」

清冷又帶著點魅惑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看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