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國外的money boy，打發過國內的easy girl，也不乏在酒吧遇到聲稱要尋找真愛的高級外圍，他們的眼神總是飄渺不定，順著煙霧繚繞和五光十色的燈光，折射出迷茫、心虛、誘惑和豁出去的光芒。

倒是從未見過有人敢在他面前，尤其是這種身份的人，敢在他面前流露如此坦然的眼神。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William倒沒有對他高看幾眼。

小丑的虛張聲勢罷了，戳穿他表面的偽裝，一對比身份和地位、家世和資產這種不可作假的東西，眼前這個傲氣十足的少年還有什麼資格狂妄？

「叔叔好。」

不等William程主動開口，余期就把安全帶繫上，確保自己在這輛車裡足夠安全，就直接脆生生地用英語打招呼道：「第一次見面，實在是想不到同學的父親會突然找上門，所以沒有準備什麼見面禮，還請見諒。」

一番話說的表面禮貌安卻暗中帶刺，一向聽不慣彎彎繞繞的話的William程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余期已經把話題轉走了。

「很少聽程光提起您，如果不是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我也不會想到您竟然是他的父親。」

這番話的意思William聽懂了，他是在諷刺程光和自己的感情不好，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如果你為自己的兒子提供了無憂無慮的生活，讓他既不愁吃又不愁穿，每個月的生活費都足以同齡人打上兩、三年的工，你也不會經常出現在他面前。」

不愧是老財閥William程，一開口就尖銳地做出了反擊，既點明了程光的生活全靠自己一手支撐，又以此打壓了出身普通的余期，希望借著這種比較，讓他知道自己和程光之間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然而余期的臉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自卑的情緒，反而在聽見William的冷嘲熱諷後，在臉上掛起了淡淡的微笑。

「您說得沒錯。」余期非常有禮貌地點了點頭，「難怪這樣的孩子，在出事的時候只會第一時間確認銀行賬戶里的數字，而不會習慣性地依賴自己親生父親。」

「你……」

「如果是我的兒子，他一定更認人而非鈔票，我們或許貧窮，哪怕食不果腹，至少不會鬧到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機會都沒有。」說完這番話，余期又圓了回來道：「當然，只是討論一下這種生疏又冷漠的親子關係會導致什麼局面而已，我相信您肯定不會是這樣的父親。」

William程一向不擅長兜圈子，這也是他懶得和國內的親戚打交道的原因。他知道，再這樣彎彎繞繞地說下去，今天這第一次交鋒就只能以他灰溜溜地離去做收場。William是商人，他不在乎臉面和過程，他只在乎結果。

「你配不上我兒子，也不配坐在這裡和我討論，我要的只有結果。」William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我警告你不要再糾纏我的兒子，否則我不介意幫助你和你的母親離開這個城市，或是離開這個國家。」

聽到這裡，余期倒是更加無所畏懼了。他還以為地球的財閥有什麼能耐，誰知還是和電視劇里的一樣，無非就是恐嚇、砸錢、趕你走。

William是商人，不是黑手黨，只要他不搞那套動刀動槍的傷害到余母，余期就絲毫不怕他。

「我想您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否則您也不會專門跑到我面前，給我這個機會坐在這裡和您討論。」余期強調道：「首先，現在是您的兒子糾纏我，非要我脫離道德倫常的軌道，和他談一場驚世駭俗的戀愛。所以第二，不管我是不是離開這座城市，還是索性離開這個國家，他都會主動找上門來，那麼我到底要不要移動位置，就沒有任何必要了。」

William很不想問出這句話，因為一旦這句話說出口，就好像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做商人的，一向不喜歡自己只面臨最後一個選項。

然而他也無法否認余期說的話。

於是他只能問道：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離開？」

「程先生，」余期朗聲道：「我和您說這麼多，不是為了等您開條件的，您要是有本事的，直接讓程光喜歡上別人，我保證不廢話半個字。如果您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拿電視劇里那套老土的方法來對付我。愛錢的人，說話都透露三分俗氣；不愛錢的人，金山銀山都看不上眼。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戀愛只不過是附屬品，我不挑剔，卻也不會隨意放棄。」

「你就這麼有自信？」

不回應他這句話，余期知道，再這樣聊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於是他反問道：「程先生，您的公司是不是叫做融啟控股？」

不明白他的用意，程William差點相信了他的說辭，此時一聽見「融啟」這兩個字，就忍不住冷冷地笑了一下，「說得滿不在意，其實你倒是挺了解程光的背景。」

「當然了解。」余期坦然道：「程光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直有留意融啟的股票，最近的數據不是很好看，受到另一家創新科技產業公司的影響，再加上國外的兩條產業鏈受損……我的建議是，程先生應該先把人事部的大缺口修理好，再來處理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漏洞。」

融啟四處投資，雖然主要的還是做房地產，卻也一直沒有忽視創新科技這條產業鏈。最近公司的經營遇到了一點小風波，然而William都沒有放在心上。若是給他時間仔細調查，他肯定不會知道的比余期少，只是必不可免會面臨一些損失。

想不到眼前這個平凡的年輕人，居然能隨口說出公司目前的兩大弊端，尤其是人事部的缺漏……這一點連William自己都沒有留意到。

心裡驚濤駭浪，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猶豫了0.1秒，William高傲地點了點頭，隨口吐出一個「thanks」，然後就請余期下車了。

正如他所說的，他是商人，所以不在乎臉面，被名不經傳的毛頭小子直接指出了問題，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害臊或惱怒的，他要做的就是及時止損，爭取每一分每一秒挽回有可能造成的損失。

他會好好找人調查一下，這個小夥子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他不會給程光任何機會和這種滿口謊言的人來往。

如果是，William眯了眯眼眸，他會慢慢把底下那群成事不足的人清理一遍。

希望不會是人事部，否則……他也不敢保證和自己有十幾年交情的好友會面臨什麼下場。

風風火火地回到公司，摒退了所有人，William一連打了十幾通電話，要求各分公司董事把最近一年的業績都整理一下發過來，順便再安排好何助理和人事部的調查程式，一切都進入暴風雨前的寧靜，William這才喘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冰美式，往皮質柔韌的辦公椅上一個仰倒。

這下應該來得及了。

闔上眼眸休息了幾秒，William又打開電腦，順手把剛剛在車裡錄下來的對話音頻，直接拷貝了一份給何助理。

想了想，又發給了一份給自己的兒子。

就讓程光看看，他所謂的心上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腦子倒是不蠢，反應能力也快，就是一口的牙尖嘴利，多少有點不好對付。

至於還要不要幹涉倆人的關係，就等自己把公司的缺口處理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