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然是第一次看見解初九的。

很出乎意料，她一直以為江君擇喜歡的人應該是那種清純賢淑的女孩子，婷婷玉立又小家碧玉，然而解初九的出現完全顛覆了她的想像。

那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男生。

夏怡然甚至以為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然而她在後方卻看的真真切切，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江君擇手足無措的模樣，即使江君擇強壯鎮定也逃不過夏怡然的眼睛。

她的肌肉萎縮了，但眼睛還沒有壞。

她看著江君擇對解初九說：「回去。」

如果夏怡然可以很輕鬆地像正常人一般講話的話，她一定要糾正江君擇，讓他對小男生說話別那麼凶。

她甚至要叫解初九多待留一會兒，問問對方叫什麼名字，年紀多大了，在哪兒讀書，和江君擇是怎麼認識的。

噢，對了，夏怡然想起來了，之前江君擇就說過，餐廳里來了個麻煩的小客人。

雖然夏怡然覺得自己是有些八卦了，但也抵擋不住對江君擇喜歡的人的好奇心。

也許旁觀者清，夏怡然一眼便能從江君擇的微小動作中看出他對小男生的緊張與關切。

江君擇能騙的過解初九但騙不過夏怡然。

夏怡然見江君擇對解初九的態度那麼專橫粗暴，心裡有些幹著急。她想開口說話，越是著急卻越是說不出。

她費勁地用手指頭敲了敲輪椅的扶手，然而距離太遠，江君擇聽不到。

此時，在解初九眼裡看見的便是坐在後頭無動於衷的女生和面前鐵面無私的江君擇。

聽見江君擇說讓他回去，解初九的腳沒有動，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既不想就此放棄，卻也憾不動江君擇的決定。

在第二次江君擇開口命令他回去的時候，解初九終於動了腳步。

他低著腦袋，轉身，慢慢地從樓梯口走了下去，渾身都有氣無力的樣子，卻一步也沒有回頭去看江君擇。

江君擇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解初九從走廊走下樓梯，又返身從窗口望下去，看見解初九離開醫院大門，心中的石頭才稍微落了地。

「一位麻煩的小傢伙而已。」江君擇轉過身，如往常般隨意交代了句，目光掃過夏怡然，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夏怡然蓄了些力氣，緩了些勁，而後慢慢地用氣聲吐字，對江君擇說：「你、太、凶了。」

病魔從未讓夏怡然好過，而不斷加重的病情，讓她即使是幾個字，都說的很吃力。

其實這時候，不用夏怡然說什麼，江君擇也開始後悔了。

夏怡然又輕搖了手指頭，示意今天不去散步了，就讓江君擇回去吧。

快去哄哄剛才的小男生，那才是你應該做的。

江君擇看了夏怡然一眼，彷彿聽見她這麼說，而後他匆忙地說了句抱歉，交代了護理幾句，便倉皇離開了。

江君擇一邊下樓，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解初九。

然而解初九沒有接。

江君擇又發了簡訊，打字的手指都在抖，說自己馬上回家，讓解初九在家裡等著。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會如此慌亂，自從遇上了解初九，江君擇的一點一滴便開始被這孩子慢慢奪走。

江君擇去了趟超市，買了新鮮的魚肉和湯底，做了一下午的料理。

江君擇的料理天賦是不錯的，之前在餐廳里和師傅學過一些手藝，便依樣照本做了一套三文魚刺身和櫻花壽司，配上剛蒸的白飯和味增湯。

他還買了份飯後甜點，紅豆冰淇淋，一桌子的美食等著解初九。

然而當天下午，解初九沒有回家，他關了手機，而後跑去遊戲機廳盡情地打了一下午的電動。

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知道先前的自己為什麼要鬼迷心竅地聽江君擇的話。

曠課，逃學，打遊戲，肆意揮霍，過著頹廢的每一天的那才是原本的解初九。

江君擇從傍晚等到天黑，就在他等不及要出門找人的時候，8點多才等到解初九回來。

江君擇問他去了哪裡，解初九一字也沒有說，亦如當初江君擇不告訴他為什麼去醫院一樣。

江君擇看的出來，解初九心情不好，也不再追問，只招呼他趕緊吃飯。

解初九乖乖地點了頭，便坐在餐桌前吃了起來，沒有說任何話。

沉默圍堵了兩人的胸腔。

解初九完好地回來了，卻像磨損的玉雕，缺損了那麼一角。

但是是哪一角，江君擇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