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初九當晚失眠了。

隔了一個人距離的King size大床的兩邊分別躺著江君擇和解初九，中間還有一個睜著大眼睛圓滾滾的長頸鹿玩偶。

身邊很安靜，月光朦朧透過窗簾映在兩人的身上，產生了一種看似靜謐安詳的美。

解初九閉著眼睛裝睡，他不知道江君擇睡了沒有，但反正自己睡不著。

十六個年頭，這是解初九第一次產生了這種奇怪的感覺，想要一個人完全是屬於自己的感覺，任何人都碰不得。

那個人，便是江君擇。

這個問題解初九想了整個暑假，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輾轉反覆，魂不守舍，對江君擇講解的習題也沒有好好聽進去。

江君擇看得出來解初九有心事，是那天從醫院回來以後開始的，但他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解初九談一談。

在升上高二後的第一次月考，解初九猶如被天神眷顧一般取得了上高中以來最好的一次成績，緊接著便又呈直線下降，除了數學和物理之外，全都掛了彩。

這一次，解初九不再像往常一樣跟江君擇兜圈子，扯一些有的沒的理由，或者是牽強地說自己已經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他只是靜靜地站立著，像是任由江君擇批鬥般無所謂。

實際上，江君擇也沒有責備他，只是江君擇也找不出問題所在，就像原本計算好了的齒輪在運作過程中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而突然變得卡頓不前。

解初九在江君擇面前不再像以前那般會說很多話，那些零碎的小事，關於學校的，同學之間的，而更多的時候是變得沉默寡言了。

這讓江君擇感到頭疼且束手無策，便只當是小孩兒的叛逆期到了。

近來，解初九不愛說話的時候迷上了吃零食，他一口氣就買了幾大箱，佔了客廳東邊一角的大片地方。

包裹零零碎碎由快遞員送來的時候，江君擇還驚嘆過怎麼買這麼多。

解初九撇撇嘴，也沒應聲。

有時他含著一根棒棒糖或者巧克力棒，看電視，也可以發獃半天。

江君擇不知道解初九腦子裡在想什麼，他想了自己十六歲的時候的事，當時認為很重要很苦惱的事，現在想起來，發現都是些無聊的煩惱。於是，他想著解初九也一樣吧。

這天，江君擇像是有意和解初九聊一聊，想增進一點關係，讓距離不再那麼僵持且疏遠。

解初九依然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看電視。

雖說是看電視，但也只是開著電視發獃而已，這是解初九最近常做的。

他嘴裡照常含著一根棒棒糖，雙眼盯著電視熒幕，把棒棒糖吐出來又含進去，被黏上唾液的糖球表面在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在想什麼呢？」江君擇在他身邊坐了下去，嚐試著和解初九搭訕。

解初九感覺到身邊的位置塌陷下去，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江君擇，依然望著電視熒幕發獃。

江君擇靜默了幾分鐘，掂量著解初九大概是並不想理自己，便想做些事引起注意。

於是，他像是有些幼稚一樣奪過了解初九嘴裡的棒棒糖，含進了自己的嘴裡。

解初九手上一空，果真扭頭去看江君擇，滿臉驚詫。他嘴巴微張著，還可以看見裡面殷紅的舌尖，吮過棒棒糖的雙唇還泛著濕潤的光澤。

江君擇盯著那雙紅唇看了幾秒，忍不住也用舌頭捲動了嘴裡的棒棒糖。

「你搶我糖做什麼？」解初九看見了江君擇上下滾動的喉結，隨即又移開目光，聲音逐漸轉小，「你要吃的話，那邊還很多……隨便你拿。」

這是兩個月以來，解初九跟江君擇說的最多的一次，不論什麼原因，江君擇認為，總比解初九隨便用一些嗯哦之類的單音來回覆他來的好。

「不用了，我就吃這一根。」江君擇側著腦袋，笑的有些痞痞的，像是欺負小孩子的壞哥哥。

他說著，還如故意如炫耀戰利品一樣，把棒棒糖吸溜得發響。

解初九忽然變得很緊張，他向旁邊退了一個位置，隨即又坐立不安地站起來，而後低著頭，快步奔向卧室，把門反鎖了。

江君擇愣了一瞬，以為是自己的玩笑開過了頭。

他立刻跟了上去，敲了好一會兒的門，在門口跟解初九道歉，說不是有意要搶他零食吃的，解初九才出聲說沒關係，說自己想睡一會兒罷了。

當天，解初九睡到傍晚才起來，起來的時候腦袋還暈暈的，臉也很紅。

嚇得江君擇還以為解初九又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