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得如此突然。

上一刻還可以高高掛起的事，轉眼……

「怎麼，你還想父仇子替？」少年嘴角掛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把黑兔子抱在懷裡順毛，「殺了我他會更高興。」

李程秀也被嚇到，他只知道邵群有仇人，卻沒有從他這裡聽說過任何細節，就像他一直想的，他除了緩解邵群傷口處傳來的痛楚，根本幫不上其他任何忙，所以他也不再問了。

他只是沒有想到，他的仇人會是眼前這個少年的父親。

「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殺了就殺了，只不過多死個人而已。」邵群掌心朝上，鋒利的爪尖在凄寒月色下閃著寒光。

妖怪的本性暴露在他的五官，李程秀還從來沒有見過表情如此猙獰的邵群，齜牙咧嘴，連獠牙都漫出唇瓣，喉嚨里發出低沉憤怒的嘶吼。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朝著對面飛了過去。

啊！

黑兔子也被甩手一扔，扔了個七葷八素。

兩個人就在這麼小一個地方鬥起法來，小公子叫也叫不住，打也打不過，小輝更是連站起來都費勁，又是在黑暗中，紫黑火焰與金色光芒交錯，李程秀急得焦頭爛額。

再這麼下去邵群他肯定，肯定會有危險……

「程秀！危險——」

那邊打鬥處光芒一滯，那團紫黑火焰恍然閃身到了近旁。

是一頭及腰高的黑色大狼，狼目幽綠，四足生焰，奔過來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小輝趕緊跑到了對面。

李程秀趁機揪住了邵群的毛：「冷靜，冷靜！不許過去了！邵群！」

嗷嗚——

大黑狼仰著腦袋掙扎，李程秀被一把帶到地上，膝蓋擦過粗糲地面，也沒有功夫叫疼。他伸手摟住那隻漆黑的妖怪，摸著他頸側的毛髮：「乖，邵群，別過去……我們有話好好說……乖啊……」

大黑狼側過頭盯著他，眸中有幾分狠厲決絕，也有一抹痛色，似乎在說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阻止我。

李程秀胳膊用力攀住他，對著他濕乎乎的鼻尖親了親：「聽話好不好？」

大黑狼喉嚨里發出一聲近似於嗚咽的叫聲，表示不願意。

「你不怕被人發現你在這裡麼？」小公子輕輕摸著他的腦袋，滿眼擔心，「你想讓我心疼死麼。」

黑狼咧起的嘴角顫抖著，終於放平了，轉回腦袋望了一眼被溫小輝護在背後的人，扭回頭，伸出舌頭在李程秀側臉舔了舔。

李程秀終於放下心，用衣袖擦了擦臉。

隨後兩隻兔子各自帶著自己的人回屋了。

邵群喝口茶，剛想隔著門對著隔壁的隔壁破口大罵，被李程秀看了一眼，生生咽回去，茶杯也重重磕在桌上。

李程秀朝他走過去，伸手就解開了他的衣服，望見他胸口瀰漫的黑色，眉頭一皺，重重把兩側衣襟一疊給他原樣穿回去。

而後直接拉開門走了。

邵群忙追出去：「程秀！」

「別碰我。」小公子一把甩開他的手，「你不是愛打架麼？現在舒服了？你再去打吧，死了我也不管你！」

邵群敏銳地捕捉到他聲音中的哭腔，心口也一陣抽痛，再想去撈他的手，人卻已經變成了一隻兔子，而且很快便召來一大群白兔子，混在裡面跑走了，整個兔群都消失在叢林里。

邵群攥緊了拳頭，眼神陰鷙得要滴出黑水，徑直奔向洛羿他們的屋子，踹開門張嘴便質問：「常行為什麼還沒死！我親手殺了他的！」

少年似乎也在被黑兔子進行身體檢查，淡定穿上衣服：「一開始我也以為他死了。」

「可我身上的詛咒根本沒有消失。」黑兔子替他說，「那個妖道，根本就不算是個人了，瘋子一樣，居然還企圖位列仙班。」

少年很快就猜到，估計邵群身上的傷也是常行幹的，或者他們之間還有更深的仇怨。

常行常年假借除魔衛道之名，四處收妖，卻也不是殺了便算，他還要割了那些大妖怪的頭顱帶走，不知是要煉什麼妖丹。

「他不會還割了你爹的頭吧？」小輝驚道。

「我爹是壽終正寢。」邵群狠瞪了他一眼，「可他趁頭七那天我精神不振，盜走了我爹的屍體。」

而且半路上竟將他爹的遺體拋在荒野路邊，頭顱不翼而飛。

此等侮辱，若忍得下去就不是他了，也是大不孝！

黑兔子無措地看向大外甥，又沖邵群緩緩道：「洛羿他娘，也是因為常行死的。你們實在是不應該內鬥。」

「我只想知道他為什麼還沒死？我親手掐斷了他的脖子！」

「或許是他還剩一口氣的時候，被哪個神仙救了吧。」少年目露嫌惡，冷笑道，「誰讓殺妖都被算作功德呢，他這種人……」

他們在屋裡說話，只要小山神想聽，他都可以聽得到。

他靠在樹下，捧起兩隻灰色的小兔子，看著他們猩紅的眼睛，如血月般妖異。

好像長大了一點。

啪嗒一聲，是水珠砸落在葉尖的聲音。

如果他要離開這裡，你們要代替他在這裡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