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白玉修砌的石階上，一張寒玉軟榻，蘇溫盞一身紅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暗紫色的眸子半闔，手指繞著長發。

「這次又過去了多久呢，算算也快到了日子吧。」

……

「小娃娃，你可知我是誰。」蘇溫盞看著面前這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支著下巴。

「不論你是何人，此乃禁地，擅闖禁地者家規處置。」少年將一把短刀橫於身前，與他同行的幾個孩子躲在他身後，有個女孩子已經嚇得紅了眼眶。

「有意思，南家的孩子吧？倒是有幾分膽色。」蘇溫盞走下石階，腳踝上的墨玉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青銅面具遮住了傾世的容顏。

「只是，小娃娃，你可知這裡為何是禁地？」

「不知。你到底是誰家的人，如何到我南家來的。」男孩向後退了兩步，質問之詞略帶稚氣。

「我？我誰家的人也不是，我本就在這裡，八百多年前，我就在這裡了。」蘇溫盞走到他們面前停下，一隻紫色的蝴蝶自指尖幻化，蘇溫盞笑著，蝴蝶自指尖飛出，化作千萬，拖著流光，在他們身邊飛舞。

「好漂亮。」女孩子從身後探出頭來，伸手想捉住那些蝴蝶。

「別動！」

「為何？」女孩子疑惑地看向男孩，幾隻蝴蝶落到了她頭頂，「前輩……」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身邊幾個少年已經倒了下去，女孩驚恐的睜大眼睛，一隻蝴蝶撲向自己，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阿雪！」男孩想去看女孩的情況，但又忌憚蘇溫盞，緊緊地握著刀。

「慌什麼，睡著了而已。」

最後一隻蝴蝶慢悠悠的繞著拿刀的男孩，沒有落下去的意思，蘇溫盞走到他身前，垂眸看他，男孩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著蘇溫盞臉上猙獰可怖的面具與不經意間滑落的衣襟，危險與美麗交織。

男孩抿著唇，雙手握刀，向後退了半步。

「你是南家的什麼人。」

「門客。」

「你叫什麼名字。」蘇溫盞歪頭，他頭一次發現，南若給他的面具竟然這麼丑，不然他的容貌，怎麼可能把小孩嚇成這樣。

「……」男孩抿著唇不說話。

「你能見到你們家主嗎？」蘇溫盞繼續問，如此天資的孩子，只是區區門客？他才不信。

「見到了幫我轉告他，時間不多了。」

「另外，」蘇溫盞雙指夾住刀身，一聲脆響，短刀化為兩截，「用刀指著別人是很無禮的，出去以後可別丟了南家人的臉面。」

男孩似乎想發怒，但迫於蘇溫盞散發出的危險氣息忍住了。

蘇溫盞把刀扔到地上，將滑落的衣衫拽上來，歪頭看他，「別那麼緊張嘛。」

男孩咬著牙，放下了刀。

「哎，幹嘛那種表情，我又不會對你如何。」

蘇溫盞看著男孩的樣子一時興起，伸手去捏他的臉，藍紫色的蝴蝶始終繞著他倆打轉，似乎不知是該回去好還是落到男孩身上好。

「別碰我，」男孩躲開，目光透著敵意，「放我們走。」

「自然會放你們走的——不過你得聽話。」蘇溫盞眯了眯眼，指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蘇溫盞將手放在了他頸間，正值冬季，冰涼的手掌令男孩打了個寒戰，奈何受了威脅不能躲。

「你們如何到這裡的。」蘇溫盞的手很不老實，在他頸間磨蹭。

「如你所見，掉下來的。」男孩抿著唇，皺著眉，脖頸與鎖骨間那雙手稍稍溫暖了些，但還不如冰冷，細膩柔滑的觸感令他陌生，心跳，煩躁。

「嗯，好不容易沾到了些人氣兒，來，過來抱抱。」蘇溫盞抽回手，張開了懷抱，男孩皺著眉，不明白他打的什麼算盤，不為所動。

「真是的，」蘇溫盞伸手摟住了他，「跟南若一點都不像呢。 」

男孩被他的動作一驚，淺淺的香味一下子將他包圍，渾身有些僵硬的被蘇溫盞抱著，臉貼在了他胸口，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暖意，視線中寬鬆的衣襟，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幾縷白色的長髮垂下，面頰微紅，雖說他還小，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不過……原來他只有手冷，南清河如此想。

「好矮啊，讓我有種調戲小孩子的感覺呢。」

蘇溫盞笑了笑，拍了拍懷中人的頭。

不等南清河反應，蘇溫盞便放開了他。

南清河瞪著他，剛剛被擁抱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加上蘇溫盞拍他的頭，目光里寫著惱羞成怒。

「瞪我做什麼，本來就矮啊，你還不願意了？」

蘇溫盞話語中帶著笑意。

「不願意。」南清河面無表情地答，似乎有些生氣。

「那就忍著吧，也該送你出去了。」

蘇溫盞對於南清河的小情緒並不照顧，藍紫色的蝴蝶在他面前打了個轉，落到了頸間。

蘇溫盞看著南清河不甘心地皺起眉，身子一軟，昏在了他懷裡，「真是誘人的氣息呢，呵呵。」

一隻火紅色的蝴蝶漸漸浮現在了南清河的鎖骨，「只可惜太小了，暫且等你五年。」

蘇溫盞危險地眯了眯眼，輕笑，放下南清河，看著這一地死屍似的孩子們，捏起了手訣。

八百年了，他倒要看看南若所說的塵埃落定，看淡世俗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等等，再等等，他蘇溫盞，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