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京到邊關，慕楠辰病了一路。君悅一直在人身邊陪著，慕容安便一直看著。

那一夜之後，慕楠辰沒那麼討厭他，這才能接受他親自送到馬車裡的食物。本想勸人回京，勸了一次，沒什麼用，便不願意再勸了。

慕楠辰這人，他若說太多，對方又該懷疑他的心思。當然，也不介意對方懷疑什麼，若那人什麼都不在意，那未免太無趣了，懷疑，他才能有一種慕楠辰還把他放在心上的感覺，無論是厭惡，還是恐懼。

天子親征東遼，士氣高漲。這不是慕楠辰初次到邊關，不過，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聽著人在校場訓話嘉獎將士，聽著百萬將士三呼萬歲。

慕楠辰當真只喜歡這些麼……

這邊關他熟悉，慕楠辰也熟悉。倒是一直在暗處的君悅和林熙兒不熟悉，這戰場布兵排陣便落到了他身上。

這仗不難打，無論是士氣還是人數，那東遼算不得什麼。況且，慕容安在邊關四年，排兵布陣他不弱，也算是百戰百勝的大將軍，雖說被天子貶為侍衛，那些人卻還聽他的。

「陛下的身體總算是有好轉了。」

「御醫辛苦了，請吧，我照顧陛下就好。」君悅送御醫出了帥帳，回頭那床上的人還在看摺子。

「陛下喝藥吧，您身體不適，這些事，暫且讓北王看看，可好？」伸手便取下人手中毛筆，放桌上，將熬好的藥給人放手裡。

「......也罷。」初次，手中奏摺被人取走，取而代之落在手中是苦澀的藥。慕楠辰並未發怒，將碗中藥一口飲盡，拒絕了君悅遞過來的蜜餞。「不需要這些，朕……習慣了。」

苦味，在嘴裡能讓人從身到心都清醒些，比起其他，這點苦，算不得什麼。

「御醫說，您的身體，已有好轉。」果然是路上顛簸沒有好好休養的緣故罷，這到了邊關，總算能讓人好好歇息。

「如此甚好，讓慕容安來見朕。」他要聽聽慕容安的打算，這仗，他從來不需要頭疼，他的小弟，會做的很好。

是啊，慕容安從小便喜歡兵書，棋盤之上，也能贏他幾次。

「您方才答應我……明日再見他，不好麼？」無論慕楠辰是什麼樣的人，身居高位，從未享樂。事事親躬，也該更注重身體才是。

「……」這傢伙是在擔心他？慕楠辰從來不懷疑君悅擔心他，可是，這人愛他麼？或許曾今有過，如今怕也只是為了慕容安才對他好。

「此次，朕便依你。」若每次都用天子的身份讓對方難受，或許，慕楠辰明白，他確實想要改變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即使，並沒有任何作用，也沒有任何期待。

他居然說，依他？原本以為這人想要，或許該休息，也想過他的勞碌命，但是，居然這麼簡單就。

不去想這些，免得心裡有太多不該有的期待。伺候人休息下，這才離開帥帳，在外面侯著。

他信不過別人，天子出巡，他和林熙兒從來都護著，雖然兩人以前確實沒來過邊關。

入夜，邊關白天很熱，夜裡又很涼。君悅站著久了，初次覺得睏倦，有一雙手落到肩上，方才驚覺回頭。

「您怎麼來了？也該休息了。」抓緊落在身上的衣服，來人正是慕容安。

「我來看看你，皇兄歇下了？」今晚三更突襲東遼軍營，這不來之前總想看看心裡在意的人。

「是，陛下休息了，身體還沒恢復，王爺就不要讓他太過勞累了。」君悅面帶微笑，卻與人保持距離。

若是再犯錯，受到傷害的人，便太多了。

「你還真是關心他，你老實告訴我，你喜歡他，是麼？即使他只把你當做別人的替身，可以一再丟掉你，傷害你，在你心裡，我也比不過他，是麼？」當初這人中毒，那慕楠辰可是沒半點反應……是啊，沒半點反應。

經過這麼多事，這人心裡，居然還能放下慕楠辰，就算明知道只是一個替身，這未免……

「……」不需要讓人提起，君樂也知道，他在慕楠辰心裡的位置。唯獨眼前人問這些，他根本沒法回答。

慕容安為他付出太多了，明知道對方心思，他無法在這個時候，說出傷人的話。

「罷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放心，林熙兒在這看著，我們兩更天回來，不會有事。」就算沒有君悅沒有林熙兒，也有士兵守著，哪有那麼容易出事。

君樂想要拒絕，在外哪敢離開慕楠辰。但是慕容安的話語和眼中的溫柔，讓他不忍心拒絕。慕容安對他太好了不是麼？如果有一天必須要做一個選擇，他也不會傷害眼前人。

和一旁的士兵吩咐事宜，這才提著劍和慕容安走。對方想要帶他去什麼地方？兩更天能回來，總算是讓人安心些。只是，兩更天回來，這人是有什麼安排麼。

「您想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是一個好地方，很少會有人發現的好地方。」慕容安伸手抓住君樂右手往前走。風很大，也很冷。剛剛看這人似乎有些困意，這樣出來吹吹風也好。

照顧天子，若他沒有準備，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雖說慕容安不擔心，也不能大意。

「我想，一定是你探查地形的時候發現的吧。」走過沙漠，迎著月光，似乎能看到不遠處有星星點點的光。這邊關沙漠，也能有草叢麼？

「是啊，這不，就想帶你來看看。據說，是一個將軍，特意為自己喜歡的人，在沙漠里，硬是弄出這一片草地。」抓著人從十幾米的斷崖跳下，落地走過斷崖小道，迎著光的方向走去。

「那，那將軍的愛人，一定很福祉吧。」兩人在草地停了下來，因為兩人的動靜，成百上千的螢火蟲飛了出來。

就像做夢這樣，這樣的美景，圓月，螢火蟲，星星。

「哈……福祉麼？是啊，那位將軍的愛人很福祉，他也必須福祉，因為，這都是那位將軍的心意，給出去，對方就一定要接受，那是不能拒絕的愛意。」慕容安說的霸道，難以分辨，這片草地故事的主角究竟是誰。

「若是相愛，那將軍的愛人一定很福祉，若是將軍的一廂情願，或許，被愛的人，會很痛苦。」不能拒絕的愛意麼？君樂回頭看慕容安，甚至有種故事主角是眼前的錯覺。

但是，慕容安不是這樣的人，只會一味付出的人，他若是霸道些，或許兩人之間不會這麼難受和尷尬。

「怎麼會痛苦呢？把對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使困難重重也沒有消減半分愛意，那樣怎麼可能是痛苦。再說了……將軍早就得到過，就不會放下，即使只剩下痛苦，自然也是不死不休。人總是貪心，就算得到一個死人，也比讓給別人更好，不是麼。」

「？王爺好像，認識這片草地的主人？」若不是在說故事，君樂甚至會覺得眼前的人完全陌生，就像他從未了解過眼前人一樣。

「不，只是聽說過。」似乎看懂了眼前人的疑惑，慕容安尷尬的拉著人坐下。是啊，只是故事罷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那……他們的結局呢？那個人愛上這片草地麼？」或許不該問，但是對於這樣的故事，關於這片草地，他想要知道結局，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或許……在一起了？或許，都死了？反正不死不休，結局，誰知道呢，我也是聽說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誰還記得故事的主角呢。」

「那就是他們在一起了，是麼。」君樂只想往好的結局去想，畢竟這星空下的草地，妄想與星月爭輝的螢火蟲，是那個故事的愛意，不可能會有人拒絕這樣的美景的。

「或許吧。」那樣的故事，那樣的愛意，怎麼可能是悲劇呢。

「那我們回去吧，三更天也快了，我也該回去照顧陛下。」

「好，那，君樂……你現在看著我……有沒有更喜歡我一些？」扶著人起身，抓著人往回走，飛檐走壁，輕輕鬆鬆跳上懸崖。慕容安握緊手裡的人，他可不想放下，也不會放棄。只屬於自己的，本就該屬於自己的一切，遲早，都是自己的。

「我尊重你，信任你，依賴你，喜歡你，王爺在我心裡的位置，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只是沒有那麼愛他，像愛另外一個人一樣去愛眼前的男人。

「也好，那我就放心了。」兩人一路聊的開心，似乎站在一起便沒有任何壓力。所有的事都不需要去想，他等他，他還等他麼？

曾經慕容安說過，不許君樂看著除了他以外的人，可是人心，很難控制。只要慕楠辰在那，君樂眼裡，全都是那個人。

或許他曾經也得到過，是他自己，和慕楠辰一樣，將眼前的人推開了。果然，感情，是最經受不住考驗的東西。然而真心，也是經受不起考驗的，唯獨……

「你回去吧，小心些，別吵醒皇兄，不然他又該發脾氣了。」回了軍營，親自送人到帥帳，說不得幾句話，遠處的士兵已經在集結，慕容安沒做停留，轉身便走。

君悅回帥帳，屏住氣息走近天子床榻，還好，人還睡著，看樣子呼吸平緩，風寒也該好了。

不做打擾，走出帥帳，示意林熙兒去休息。他一個人守著慕楠辰就夠了，他一個人就夠了，這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