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們回京吧？」天子親征，一路上風風雨雨，終究是病了。慕容安說什麼對方都不聽，沒了辦法只能讓君悅去勸勸。

「？你也和他一樣，教我做事？」不過受了風寒，身邊有那麼多御醫，不礙事。況且，這親征東遼士氣自然高漲，此刻還沒到邊關便回京，他的將士會如何做想？

「君悅不敢，只是您的身體一直不見好，這樣下去，到了邊關，更不利於士氣。」這人病著到邊關，更不好。

「...…安靜。」也知道眼前人是擔心他，慕楠辰心裡別提多高興。雖然君悅提議未免不顧大局，也沒辦法怪對方。「你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上來，陪著朕。」

「君悅不敢。」所有人都沒休息，他怎麼敢。況且，搞不懂慕楠辰究竟在想什麼。

「我讓你上來便上來，還是我這天子的命令，你也能不聽了？」這傢伙在想什麼？不敢，有何不敢，他難道還能傷害他不成。

「是。」君悅看著慕容安，得到對方點頭，這才上了天子的馬車。他可不想給人氣出個好歹，雖然沒辦法勸人回京。

「這樣的事，你還要問他的意思，怎麼，你真的那麼喜歡他。」雖然君悅上了馬車，慕楠辰很清楚這是慕容安的意思。側身直接讓出一半的位置，拉著人在身邊坐下。

「……」喜歡不喜歡，重要麼？無論心裡喜歡誰對他這樣的人都不重要了，他身份如此，他的命也是慕楠辰的，沒有任何選擇。況且，這男人，並沒有給他愛誰的權利，包括他自己。

「罷了，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自己確實對人犯過錯，也知道傷了人。明知道君悅心思放在慕容安身上，也知道這人妥協的理由。

明知道得不到，也想改變兩人的相處方式。或許，讓彼此都不要那麼難受。

「謝陛下。」這樣麼？眼前的人確實不一樣了，沒那麼冷漠，也沒那麼咄咄逼人。

若是以前，他會受寵若驚，也會希望這個男人對他好一些。可是現在，明知道是替身，慕楠辰對他的好只是因為另外一個人。這樣的好，他受之有愧。

哪樣的人，能得到慕楠辰心的人，他怎麼可能比得上。

「你很怕我啊？罷了，別說話，靠著我，把我當做依靠，睡一覺吧。」怕他，也正常。強行摟著人在懷裡將人腦袋壓肩上，這傢伙黑眼圈很嚴重，這些日子也沒休息好。

「陛下，這……」

「安靜，閉上眼睛休息，別吵著朕，讓我……」讓他什麼？讓懷裡的人依賴他，還是讓自己依賴他？都不好，但是他就是想要稍微對人好一些，去補償這些年他對他的不好。

或許有些人，總是在失去以後，才發現自己心裡的在意。若是他對他好一些，這人會愛上慕容安麼？若是他對他好一些，這人就該一直在他的身邊。

可惜，他失去了他，明知道留不住，又放不下。若是他當初真的死了，或許自己的心就不會有感覺了。

「皇兄，天已經黑了，就地休息如何？」

「……你吩咐下去便是。」懷裡的人已經熟睡，慕楠辰也有些困意。突然被人掀開車簾，這才回神。只是面對眼前人，不免本能的將懷裡的人抱緊了些。這是試探，也是挑釁。

「……是，您歇息吧。」慕容安親眼看著君樂上了天子的馬車，兩個時辰一直不見人下來。

此刻見君樂在慕楠辰懷裡睡的安穩，又不能說什麼。他現在的身份能如何，況且，也是君樂自己願意回來的。

慕楠辰喜歡君樂，他認清了這樣的事實。既然如此，那也該讓君樂認清楚自己的心思。

若他們兩人兩情相悅……

「等等，你受傷了？」血腥氣？從出宮到現在，慕楠辰不願意見慕容安也不許人靠近。現在這人突然過來，這麼近的距離，他的鼻子很靈，起碼對血的味道很敏感。

「啊？沒什麼，就是擦破了些皮。」慕楠辰這是在關心他？或許這人非那般無情，對他咄咄逼人。慕容安露出手臂給人看，擦傷的痕跡。

「這是怎麼傷的？」小心放下懷裡的人，這才抓這人手腕看人手上的傷。是利器弄的傷口，好好的怎麼會受傷呢。

「沒什麼大礙，就是被樹枝蹭了一下，怎麼，您在關心我？」

「下去吧，好好休息，今晚，就讓林熙兒執夜。」關心他？這人未免自作多情。慕楠辰可不會心疼一個或許想要殺了他，奪取他皇位的人。

只是，心和身體，究竟哪一個真心假意，伸手已經將自身攜帶的金瘡藥給人。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您在關心我，不是麼。」又被人將疑問略過，慕容安得寸進尺抓著慕楠辰右手不放。似乎一定想要問一個答案，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不過是天子對下屬的關心，你和所有人一樣……不，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成為危險的存在。」用了力道抽回自己的右手，對於這樣的回答，並無矛盾。

都是危險的，無論是慕容安，還是……或許有一天，睡在身邊的人也會用劍指著自己。因為君悅和慕容安，他們才是一對的。而他只是一個外人，一個壞人罷了。

「是麼，那他呢？你也關心他不是麼？」自欺欺人話語，聽夠了，也聽煩了。

「如果有一天，或許他會為了你，也會選擇殺我，而現在，一切都和你沒關係。」是他先推開君悅，也是他先傷害了對方。

「好，好，如果有一天，真有這麼一天，你會如何，你捨得殺了他，還是捨得殺了我？」

「除了皇位和我自己的命，你和他，對我都不重要，你應該明白的，現在，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是我想要的一切。」沒有多少人值得信任，沒有多少人會真心對他。

只有權利，才能保護自己。也只有權利，才不會背叛自己，離開自己。

君悅若真愛他，為什麼會離開他？若真愛他，為什麼無法原諒他的傷害？

愛，是世間最可笑的感情。

「好……」慕容安一句好，便不再多話，摔了金瘡藥離開了馬車。

至高無上的權利麼？只有權利才能得到一切，只有權利，才能給與對方公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他不是慕楠辰，他心裡有比權利更重要的一切，勝過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也想要得到的人，誰都奪不走，慕楠辰也不可以，絕對不可能。

「醒了，就醒了吧，剛剛的話，你聽到了？」馬車裡安靜的厲害，耳邊甚至聽不到外面的風聲。他和慕容安的聲音並不小，君悅不可能聽不到。

慕楠辰低頭看著睡身邊的人眼角落淚，心裡就像被人揪住。明明冷了面容，那臉色，卻難看的厲害。

「別睜眼，就這樣睡吧，在朕的身邊。」右手溫柔的撫上人臉頰，為人擦掉眼淚。從未有過的衝動，低頭，對著人額頭，吻了上去，帶著溫柔和……愛意。

除了傷害，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別人。就像，除了懷疑，他不相信任何人愛他，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愛任何人。

他心裡最在意的人，一人已經死了，一人變了。還來不及在意的人，已經離開他了。什麼都抓不住，除了至高無上的權利。

所以，除了權利，什麼都不重要，除了權利，他還有什麼呢？

「如果有一天，你會為了他，把你的劍對著我麼？」會麼？君悅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是作為劍，是不該有感情的。

如今想要將人拋開，又忍不住想要將人抓緊。

明明都想要，卻又什麼都得不到。

「不用回答朕，朕知道……你一定不會這樣。」就賭一次，賭這人對他也是有感情的，或許一切都過去了。

雖然他不配，但是這個人對他也該是有感情的，就像那個人說過，愛自己的人，會原諒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黑暗和污穢。

我對你，究竟算什麼？深夜，身邊的人總算睡了過去，被傷了心的人哪還睡得著。

睜眼看著將自己抱在懷裡的人，看著那放在心裡最深處最重要的面容。

右手茫然的摸上自己的額頭，那個地方，留下了一個吻，一個溫柔的吻。

慕楠辰從未對他溫柔，他在那個涼亭等了太子七天，然後再見面，那人對他，對他們，就只剩下主僕的關係了。

明明是這個人變了，為什麼他從來不恨他，也沒辦法恨他。

如果有一天，他的劍會指著眼前人麼？不會，就算自己去死，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劍指著眼前人。他的一切都是這個男人給的，也是這個男人，讓他在那樣的地方活了下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之間，他也不會選擇傷害對方。

如此，怕只能一直欠著慕容安，一直欠著，再也沒辦法還。

明知道他不愛自己，慕楠辰心裡有另外的人，一個已經死掉的男人。

也知道他在慕楠辰心裡得到的少有的愛是因為別人，那份心意，卻無法不在意。

站在他身邊就夠了，無論用什麼樣的身份，被人強行留在身邊……只要在他身邊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