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謹深知在這宮中生存之道，他的母親出身低微，他只能依附於他人度日，表現得輕浮無腦，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他卻拿捏得極有分寸。

「小雜碎」這種話，宮申說得，他卻說不得。

因此，他只是訕笑兩聲，並沒有申辯什麼。

好在宮申也不是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冷嘲一聲「窩囊」，抬腿便離開了。

接著留在這，不過是自取其辱。

他回去定要好好同母妃說這件事，為他討個公道回來。

一行人就這樣聲勢浩蕩地朝著榮貴妃所居住的永康宮走去，途徑一座精緻蒼涼的宮殿，寂靜壓抑的氛圍內多了一絲吵鬧。

景和宮內，一名素衫女子正跪在地上禮佛，鴉羽般的青絲披散於身後，纖細的手指輕輕轉動著深褐色的佛珠，秀麗的面容不再年輕，卻亦不損她的華貴氣度，一串拗口的梵文從喉間流暢地輕聲念出，神色無悲無喜，氣質超脫。

「永康宮那邊的人真是越來越不著調了，明知娘娘不喜喧鬧，經過時卻絲毫不避諱，擾了娘娘的清靜。」

一名身穿淺青衫的女婢挽起布簾，略略低頭，穿過木檀香的廳堂，動作熟稔地點起三柱淡紅色的香，抱怨道。

「赤珠，扶我起來吧。」

女子沒有理會她的抱怨，自顧自地轉著自己的佛珠，等最後一句梵文念完，這才輕聲說道。

「皇後娘娘，您得自稱本宮了。」名喚赤珠的女婢無奈道。

「你是我信得過的人，這景和宮裡也無旁人，我又何必端著那套惹人煩的架子。」

皇後擺擺手，不以為意：「如今榮萱兒在這宮中一手遮天，她榮家教養出來的孩子，也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你又何必計較這些。」

「奴婢就是氣不過.......」

這磚紅宮牆裡，本該是宮規祖制最為森嚴的地方，但皇後不像皇後，貴妃不像貴妃，實在是罔顧倫常。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素衣女子接過赤珠遞過來的香，雙手合十，對著台上供奉著的牌位拜了三拜，深深地閉上了眼，隨即又睜開，眼眸晦暗：「烈火烹油，繁花似錦，我們只要靜靜看著就好。」

榮家欠她的，她遲早都會親自討回來，不然她的孩兒泉下有知，知道害死他的人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她又有什麼顏面去見他呢。

她上前一步，將揮發著裊裊青煙的三柱香插在香爐中，神色悵然。

要是她的孩子還活在世上.......

赤珠似懂非懂，見皇後又是一副出神的模樣，擔憂道：「娘娘.......是又在想小殿下......」

「沒什麼好想的......」皇後深吸一口氣，打斷了赤珠的話語：「我這麼些年一直供奉著，想來他已經投身到一個富貴安康的人家，平安喜樂，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是了，娘娘這些年一直誠心禮佛，娘娘的一片慈心定會感動上蒼，得償所願的。」

「嗯。」

女子輕聲應了一句，仰頭看著佛祖的金身，目光如炬。

榮家的債孽她會討，但是孩兒的轉世她卻求不來，只能求這神佛有眼，庇佑她孩兒一生順遂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