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許久未有這種被驚艷的感覺了。

只是那清雋的身形就已經讓他嘖嘖稱嘆。

可惜視線往上，就能看見眼前人臉上那扎眼的墨青面具。

面具是青面獠牙的凶獸模樣，看著有些嚇人，但是這四海六合，又有哪個不是妖物，這樣的凶獸面具，根本就嚇不到任何人。更何況，那面具下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眼神平靜而溫和，望之便能讓人生出親近之意來。

鳳皇似乎也沒想到帝江直接出來了，當著帝江的面，他也不好繼續跟九黎胡鬧，於是輕哼了一聲，然後散去了一身外放的法力，轉身去看帝江。

「山君莫怪，來者是青丘九尾狐，與我有些交情。」

帝江聽鳳皇這樣介紹，眼神略微波動了一下，細看了九黎一眼，然後朝著九黎微微頷首。

「原來是青丘山的大人，在下有禮了。」

連聲音都是清清朗朗的，如那山間清泉般使人聽來如沐春風。

九黎嫣紅的眼尾此時愈發紅了幾分，若有了解他的便知道，這是他難得的，有了幾分羞怯之意。

九黎實在忍不住含羞的笑意，翻手變出那把鳳羽扇，微微遮住自己的嘴角，朝著帝江回禮道：「聽鳳皇稱呼這位大人為山君，那在下也就厚顏的也如此稱呼了，不知可否？」

帝江看著九黎那彎彎的眉眼，知他此時定然笑得正開心，便也微微一笑，點頭示意可以。

鳳皇聽見九黎那帶著笑意的，故作矯情又黏糊糊的嗓音時，就皺緊了眉頭，待要轉向九黎嘲諷他幾句，就看見了九黎手上的鳳羽扇，頓時火氣上涌，恨不得把這笑得一臉賤兮兮的狐狸拍死當場。

這臭狐狸居然把他的羽毛拿來做扇子！

「狐狸！你這扇子！」

九黎見鳳皇這下似乎是真的動了肝火，看了兩眼自己手裡的鳳羽扇，連忙收了起來。

開玩笑，他今天可不想跟鳳皇打架，他還有別的正事要做呢。

帝江聽見鳳皇這聲怒喝，才注意到九黎手裡拿著的扇子，方才他沒注意看，此時回想，那艷紅的羽毛，分明就是鳳羽。

而再看看鳳皇這個反應，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鳳羽扇上的羽毛，應該就是從鳳皇的身上得到的。

帝江沒想太多，也並沒有問這鳳羽，九黎是怎麼從鳳皇身上得來的。

他只是揉了揉桃桃的小腦袋，然後開口道：「既然大家都相識了，不如就借鳳皇此處，共同飲上一杯如何。」

九黎自然是連連點頭應好，鳳皇雖然很是不高興，但帝江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所以冷哼了一聲之後也點了頭。

九黎高高興興的跟在帝江身後進了金殿。

而全程被忽視了的桃桃在鳳皇凌厲的怒氣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把頭埋進帝江的懷裡，尾巴上的毛都害怕得立了起來。

三人坐了下來，鳳皇怒氣未消，應付了幾句，就先往後殿去休息了。

九黎看鳳皇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轉角之後，才笑道：「你看這隻鳳皇，當年還是近乎半神的四神獸之一呢，哪有脾氣這麼差的神獸啊，一個不高興，連客人都不理了。」

帝江抬眼看他，有些稱奇。

他從沒見過九黎這樣浪蕩卻又不惹人生厭的妖。

此時，九黎盤腿坐在坐墊上，一手倚著茶桌，撐著下巴，轉頭去看鳳皇離開的方向，一手還很是輕佻地伸手去指。眉眼帶笑，聲音更是軟糯，帝江想了一小會，覺得浪蕩，似乎不能形容九黎這個人，魅惑或許更為合適。

他就那麼一個抬手，都充滿了惑人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他的本體是狐狸的緣故？

帝江此時的腹誹如果讓九黎知道的話，九黎定然會捧腹大笑，這世上哪有誰是舉手投足都時時透著做作的妖媚的呢，不過是他想學學那狐狸精，使點手段勾引他的「書生」罷了。

「鳳皇山主一向真性情。」

九黎回頭看帝江，見他眼神淡淡地瞧著自己，似乎是對他刻意流露的魅力絲毫沒有任何動容。

「他哪裡是什麼真性情，不過就是脾氣臭罷了。」九黎一面笑著回答，一面悄悄腹誹自己的顏值難道降低了，靠了這麼近，帝江都還能保持這古井無波的眼眸。

難不成是不喜歡男身嗎？

九黎突然覺得自己肯定真相了。他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自己總以為妖大體都是不在意男女的，反正法術在身，可男可女，所以理所當然的也覺得帝江應該也是如此。

說不定，帝江是個人類的性子，很在意男女呢？

他直視著帝江的眼睛：「從前我就聽說過山君的名號，但卻一次都沒見過。山君長住於天山，不知是不是洞中正妹成群，才長久不出山的呢？」

帝江似乎是沒想到九黎會突然問這個。

他皺了皺眉，這過於跳躍的腦迴路，他真是怎麼都跟不上，頓時，他覺得九黎這個人更難懂了。

但他是個最有禮的人，所以還是順著九黎的話回答：「不是，天山上有千年不化的冰雪，寒冷刺骨，妖獸不多，如今也就只我和妹妹住著。」

這話說完，桃桃也在帝江的懷裡連連應是。

九黎眨了眨眼，似乎是沒想到帝江回答的這麼實誠。

「啊，桃桃，鳳皇走開了你終於敢說話了？」

桃桃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的狐狸模樣已經消散，也不知是帝江使了什麼法術，桃桃此刻變成了另外一種九黎從來沒有見過的妖獸模樣，只不過還是跟原來一樣只有小臂長，能剛好抱在懷裡。

桃桃開口：「好看哥哥，哥哥平日里無事都是不離開天山一步的，而且他話少說不清楚，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我呀！我都跟你說！」

帝江聽了這話，苦笑著拍了一下桃桃的腦袋，這丫頭，才認識多久的朋友，就要被人拐跑了。

九黎嘿嘿一笑：「不，我不問你，我就愛聽你哥哥說話。」說完不管桃桃臉上流露出的委屈之色，又轉向帝江，「山君，我最近有些苦惱，不知山君可否替我解惑？」

帝江點頭。

「咳，」九黎撥了撥自己的長髮，「我啊，孤身一妖的，也不像山君有桃桃這樣可愛的妹妹相伴，近日就想著要不找個伴侶相伴，只是我若看上個公妖獸，是不是該幻化個女身好呢？不然啊，怕人家看不上我。」

帝江聞言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答道：「妖與其他生靈不同，人形不過是法相，男身女身並無大差，你若……」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只可惜面具遮擋著，九黎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

少頃，他才又接著道：「你若為討好他人改變自己，便難得到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