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地，污濁，一個可怖的無底洞。肯定有人在那掙扎過，就像白楊和蘆葦曾抵抗過這片沼澤然後立定，生長，繁盛。只是那人永遠看不到了，沉下去那刻他看到的是一片土黃的希望和絕望。

—— 芥川龍之介

海棠已經收幹凈，沒了昨晚的狼狽。宋清秋看見他那雙眼睛，眨了眨眼睛——他沒看錯，確實很像。於傅果然性對象投射錯誤了。

他看著眼前海棠給他點的蛋糕，他一口都沒吃。海棠比起宋清秋來說，眼裡多了媚氣，皮膚光滑，精神看上去比宋清秋好太多了。宋清秋他眼神冷冷地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海棠把他沒吃的蛋糕拉過來，吃了幾口，嘴巴鼓鼓，嘴唇擁有水潤的紅。宋清秋掐了掐了自己的手心，難怪於傅喜歡。海棠這才開口道：「你們真的結婚了？」

宋清秋笑的得意說：「是。」

海棠把頭靠近，眼神帶著不屑：「你……騙人。」

宋清秋微微愣住了一下，但鎮定下來，既然簽了協約，他就好要好好完成任務，但現在好像是處於私心了。他把那杯咖啡也推回給海棠，自信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們都是合法婚戀關係。」

海棠臉色瞬間黑下來，追問道：「那你們為什麼沒有帶戒指？」

這下宋清秋完全愣住了，他摸了摸手指關節——他們連最基礎的戒指象徵都沒有，本來就是做戲。他笑了笑說：「我的放家裡了。」

海棠眼神恢復了幾分自信：「宋清秋，你是有還是沒有啊？」

「我有結婚證，你要看嗎？」

結婚證可比戒指更有說服力了，海棠瞬間火了，他攥緊了那杯咖啡，瞪著宋清秋。

「宋清秋，你是不是騙了於傅什麼，抓住他什麼把柄，憑什麼他會跟你結婚？」

「一見鍾情，情投意合。」宋清秋心裡暗暗嘆氣，他一個都沾不上，居然還能大言不慚說出來。

這幾個詞似乎刺（ci）激到海棠，海棠眼睛瞬間紅了起來，嘴裡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宋清秋嘆了口氣，還把那條金色地球項鏈拿了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見這條項鏈了嗎？」

海棠詫異看著那條項鏈，他當時昏了頭嫉妒送項鏈的人，他藏起來了一下這項鏈，於傅拿回項鏈後，就再也沒來找過他了。

就是那一次於傅就躲了起來，搬了家，原來的家不再有人回來。

海棠看著那條項鏈，金黃色晃疼了他的眼睛，他為什麼可以擁有這條項鏈，而他卻連碰都不能碰。

宋清秋突然覺得海棠開始變得不可控起來，戾氣席捲在他們之間。他皺眉，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大喊大叫，他想喊停，讓他別鬧了。

突然海棠哂笑起來說：「就算這樣，你也別想好過。」

宋清秋條件反射般心裡漏一下，海棠將那咖啡杯撞在旁邊的玻璃上，碎開怕的玻璃，帶著海棠手上的血。

海棠發狂似的喊著，將手上的一大片碎片準備劃在自己的脖子一側，宋清秋情急之下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用手包裹抓住那塊玻璃碎片，但慢了一步，他感受了脖子流流出來溫熱。玻璃扎進血肉里，宋清秋疼得眼前發黑，他用力將玻璃片搶回來。

他眼前不住一閃一閃，餐廳里的喊叫聲，還有人在拍照，閃光燈晃的他頭暈，他捂住倒在地上海棠的脖子，他忍著所有的噁心大聲吼道：「快打急救！快點！」

所有人圍著他們，但似乎沒有回應他，他心裡不住的空，他腦子麻木起來，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海棠臉色已經逐漸蒼白，他晃動著沒有實感。血液不斷染著他的手，閃光燈還在繼續，他拚命的喊叫好像別人當他是個啞巴，或者當自己是聾子。

「哇……好新鮮啊，這是在幹嘛？」

「好像是那男的動手吧，你看那個血。」

……

外頭響起的警鈴聲愈來愈近，宋清秋緊緊捂住那塊傷口，他在醫護人員來時，他脫力的被人拉出來，血糊了滿手，他冷汗浸濕了襯衫帶著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海棠的。

他止不住的犯噁心，但不想看見任何人了。警察也隨後跟來了，跟著一同去了醫院。

於傅本想著直接去找宋清秋，但沒想到餐廳那裡擠滿了人，他看見宋清秋的手在海棠的脖子上，之後便是眼前血，他擠不進去那些人群便打了120。

但那通110不知誰打的，警察等著宋清秋先把手上的傷處理，再帶回去問問。宋清秋看著護士擦掉那些已經發幹的血液，塗上雙氧水消毒，傷口冒出白色泡沫，鑽心疼痛滿眼到手指，連帶著心臟刺疼。

他咬著唇，眼睛裡是一灘死水，他就看著自己的傷口，一句話也沒說。醫生撇了他一眼：「別不好意思喊出來，這麼深的傷口，怎麼會不疼。」

宋清秋依舊連口也動過一下，醫用棉花沾滿了深紅血放在盤子里。

好噁心……好想吐……宋清秋不住的想著。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

包紮完後，他看見冰冷白熾燈下手術長廊里，於傅坐在椅子上，看著那手術室亮起的紅燈。

三年怎麼會沒有感情呢？

宋清秋不想去打招呼，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他覺得很累，呼吸都覺得累。他跟著警察準備走時，於傅注意到腳步聲，便拉住宋清秋。

為首年輕的小警察叫沈丘北，第一次任職，第一次出警做事來就看見滿地的血，社會危害性太大，需要帶回去錄個筆錄，了解一下情況。

他不滿開口：「你誰？」

於傅正開口要答，宋清秋便沉沉開口：「朋友。」

於傅愣住了，並也點了點：「對……朋友。」

沈丘北點了點頭：「他需要跟我們走一趟，這不關你的事，等他錄完口供有事等會再說。」

於傅點了點頭，鬆開了抓住宋清秋的手，宋清秋眼裡如同破敗屋子裡窟窿，看不見的光。於傅看他們消失在了轉角，嘆了口氣。

於傅開始想問海棠這事，是不是宋清秋做的，但想了想，宋清秋不會做這種事情。他回憶了很久之前他們之間的事情，他根本不了解宋清秋，他只會強加要求在宋清秋上，宋清秋在家裡什麼都會答應他。但宋清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什麼也不知道。

他無名火著了起來，宋清秋回答他們關係時，他心裡空落落，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