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生活的年代到底與鳳皇差別甚大，眼界自然有所不同。鳳皇的時代，妖類獸類間能者輩出。而到了九黎的年代時，那些上古時期的大能都已經不知去向，連神都隕落了大半，新生的小妖們混跡在人類中間，大多連人類的除妖師都打不過，只能東躲西藏地過日子。九黎與這樣的新生妖類相比，自然顯得他法力高強，無人能敵。

當初他初入山海界，也是這麼以為的，否則又怎麼會不知深淺地去挑釁鳳皇。實際上，他也差不多算是妖類中實力頂尖的水準，即使放在上古時期也是如此。但是若要跟鳳皇這種位列神獸之一，放在洪荒時代也是數一數二的大能相比，他的法力便實在是不夠看了。

不然也不會被暴怒的鳳皇一掌就打回原形，灰溜溜地躲起來昏睡四百年，到如今才醒。

所以說，當鳳皇眼神高傲地對他說出「只要他不死，誰與爭鋒」這種話的時候，九黎完全是相信的。

他甚至可以想見，鳳皇當年在萬妖之中，傲立群雄的風姿。

只不過，他不會把這種想法說出來，九黎好面子得很，才不會讓鳳皇知道，自己心裡其實是有些微崇拜他的。

心裡藏著那一絲憧憬，嘴上卻是不饒人：「是是是，您老是誰呀，整片南方大地都是您的，那什麼青龍玄武都是給您提鞋的。」

鳳皇一聽青龍玄武，心情就變得有些微妙：「你少提青龍他們，都隕落了還有什麼好提的，不要把我跟他們擺在一起。」

過去在鳳皇手上吃虧之前，九黎也是個自視甚高的性子，所以從前他雖然和鳳皇相識，但是兩個人脾性都是一樣的壞，所以過去幾百年所聊過的話，竟還沒有如今他賴在南禺山幾個月來的多。

人都說交淺言深，過去他與鳳皇卻是交深言淺。

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鳳皇過去發生過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神獸會被放逐到山海界，和一眾妖類獸族待在一起幾千年。甚至連他原本朱雀的神位也不要了，只讓人稱他作鳳皇。

鳳皇的本體卻不是鳳凰，多麼諷刺啊。

山海界粉飾得再美好，於曾經遨遊於天地的大妖們來說，也只是個囚籠。

在九黎看來，他不是應該留在人間界，繼續做他風光的神獸，鎮守一方，享受人類的崇拜和香火嗎？為什麼好好的四神獸之一的朱雀不做，要隱了身份在山海界做一個南禺山山主鳳皇。

九黎理解不了，但他不敢問，鳳皇也不會主動跟他說。

只是他沒想到的，鳳皇對和他共同列為四神獸的青龍等獸，態度居然也是淡淡，他們之間難道就沒有什麼舊情分嗎？

「你......」九黎小心翼翼地覷著鳳皇的臉色，「你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他不敢問出口。

鳳皇知道他想問什麼，但他沒想回答：「前塵往事，我自己都快忘記了，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番。」

九黎的心情有些複雜。

當年，他其實也不知道鳳皇的真實身份。鳳皇向來以人形示人，幾乎不曾露出過本相，朱雀又與鳳凰同宗同源氣息相近，再加上鳳皇這個名號，九黎便也人雲亦雲地以為，他是一隻鳳凰。

但後來過了很多年，九黎才知道，原來鳳皇並不屬於鳳凰一族，他是朱雀，曾經主宰南方大地的朱雀。九黎想不通，為什麼他要拋棄朱雀的身份，寧願讓人以為他是一隻鳳凰。

因為眾妖都錯以為他是鳳凰，又懼怕他強悍的實力，且他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份，久而久之慢慢地便為他流傳出了鳳中皇者這個名號，而他自己也就這麼默認了。

不，或許不是默認，而是他根本就是故意引導旁人對他的身份產生誤會。

他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過去，就像他拋棄了原來的身份認下了鳳皇這個名字一樣。

九黎沒辦法去探究，只能選擇尊重，並努力讓自己發自真心的去相信他只是一隻鳳。

「你放心，」鳳皇覺得九黎那情緒複雜的眼神十分好笑，「我沒打算跟你計較什麼，你也不必打聽我的過去，誰沒點不願意提及的往事呢，更何況是我這個活了上萬年的老妖怪？」

鳳皇有意開點玩笑，甚至用了九黎平常調侃他的老妖怪一詞，但九黎不僅沒有順著他這話笑上一笑，反而皺緊了眉頭不說話。

鳳皇嘆了口氣，到底是個年輕狐狸啊，情緒竟如此外放。不過到底也是九黎擔心他的好意，鳳皇難得地心軟，又繼續安慰道：「這世上誰沒點煩難事呢，過去未來，時日那麼長，我總得學會放下，就好比那帝江，他也不再是當初的混沌，我們都拋卻了過去的一切，妖生太長，與其沉浸在過去，不如換一種活法。」

這話說完，九黎也還是沒什麼反應。

鳳皇有些鬱悶，他難不成真就一點不會安慰人，都說了這麼多了，這小狐狸也還是想不開不成？

他覺得自己畢竟是個年紀比人家大了兩倍還多的長輩，不能完全不管，便拍了拍九黎的肩膀，還想再說幾句，誰知九黎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對了！如你所說，似你這般傲然群雄的神獸無人敢打擾，那凶獸亦然咯？」

鳳皇被他唬了一跳，一時沒弄明白他在說什麼。

九黎卻自顧自興奮得很，他緊緊拉住鳳皇的手：「那也就是說，這四海六合，只有如你一般實力的才有餘興顧好自己的容貌了？」

鳳皇眨了眨眼。

「你是四神獸，要有你這般實力，此處不就有一個四凶獸嗎？他想必模樣定是不輸於你咯！」

鳳皇聽到此處終於明白過來九黎在興奮個什麼勁，合著他百般的勸慰於這隻狐狸來說根本就是過耳之風，人家根本就沒對他的事情上半點心，滿腦子就知道想著他的美人！

「死狐狸！你給我滾出南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