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情愛上，九黎最是個放浪不羈的妙人。

當初在人間界，他是個男人，卻也當過女人；做過風流書生流連花叢，也做過美貌妖妃禍國殃民。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妖怪。九黎認為，天地孕育了他，便是要他到這世上快活走一遭的，不是要他做個無趣苦行僧 。

後來被趕進山海界，也算他自己咎由自取，其實也沒什麼好怨恨的。即使是身處山海界，他一樣順著自己的心意，只為自己的快樂而過活。

現在他忽然又想到了帝江那修長的身形，心頭拗動，一時生出許多想法來。也不想為難自己，所以，他準備準備就打算動身去天山。

鳳皇看他坐在搖椅上，一副大爺的模樣指揮著廉彥跑來跑去，心頭甚是無語。

「你有什麼好收拾的，這裡是南禺山，哪件東西是你的，你要滾便滾罷，少折騰了。」

九黎笑了笑：「我當然知道這裡是南禺山，不過這屋頭的東西，我用了兩月，竟都習慣了，你不叫我帶走，怎麼你還要留著用嗎？」

說著，九黎促狹的朝鳳皇眨眨眼：「你不是總嫌棄我一身狐騷味嗎，怎麼還眼巴巴地要留我用過的東西，難不成是對我芳心暗許了？」

鳳皇最討厭這狐狸對他嬉皮笑臉，好似把他當個大姑娘調戲一般。他登時瞪起一雙美目來：「胡說八道，我就是看上塊石頭也看不上你！」

「嘁，郎心似鐵啊~」九黎的語調微微揚著，明顯沒把鳳皇的話放在心上。

鳳皇也沒興趣陪他繼續犯渾，他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都拿走都拿走，我也不稀罕。」

「果然財大氣粗啊。」九黎笑眯眯地點了點椅子，招呼著廉彥不要客氣把自己看上的東西都收起來。

鳳皇眼見著廉彥聽了九黎的話開始大肆在屋裡搜刮，甚至已經爬到桌子上，開始拆牆上照明的夜明珠時，終於忍無可忍道：「你給我適可而止。」

九黎與鳳皇難得這般親近相處了兩月，交情如今更比幾百年前深了許多，他早摸清了鳳皇的性子，知道他此時根本就沒有多少怒氣，膽子也大了不少：「哎喲，你可是南禺山山主，山海界一霸，這幾千年攢的家大業大的，照顧照顧我們這樣的小窮妖怎麼啦。」

鳳皇聽了這話，忍不住用嫌棄又略帶懷疑的眼光去盯著他。

「誒，別這麼看我。」九黎瀟灑地換了個姿勢背對著鳳皇的方向，「我說的可是實話，我來山海界一千來年，被你打傷就睡了四百多年，一半的時間都在養傷了哪有什麼時間攢出什麼家底來，不信你去青丘山看看，那可是滿眼的荒蕪啊。」

鳳皇冷笑，他才不信九黎這副說辭，要是真話，又何必轉過身去不敢直視？

貪心就說貪心，一隻九尾的狐狸裝什麼大尾巴狼。

九黎收拾完東西，但並沒有立刻離開。

「鸞鳥一族？」九黎正閉目養神恍惚聽見進來傳話的侍女對鳳皇說鸞鳥的族長來請安了。他有些好奇地睜開眼睛，往鳳皇的方向看過去。

鳳皇的面上有些不耐煩的神色，似乎對鸞鳥一族的到來沒什麼興緻。

他和侍女說了幾句話，臉上不耐之色越發明顯，之後侍女退了出去，他才重新又走回九黎的身邊坐下。

見九黎睜著大眼睛一臉想看熱鬧的表情，鳳皇面色冷硬道：「想問什麼就問。」

「我聽說過鸞鳥，古書上寫，那是長的最接近鳳凰的鳥了，也是祥瑞之鳥，出身不低，他們來這裡找你能幹什麼？」

鳳皇的角色更僵硬了幾分，聲音幾乎是要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朝拜。」

「嗯？」九黎呆了一瞬，然後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鳳皇就這麼看著他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九黎笑夠了，才撐著身子靠近鳳皇，壓低了聲音道：「都說百鳥朝鳳，他們這是朝鳳來了？」

鳳皇點頭。

九黎差點又要笑出聲來：「我倒是聽說百鳥朝鳳，鳳凰能給百鳥降下福澤。可......可你又不是真的鳳，他們來朝拜你，能得什麼好處？」

九黎想著，一次朝拜，沒能從鳳皇這裡得到什麼「福澤」的話，其他的鳥也就不該來了吧，鳳皇都在山海界待了幾千年了，鸞鳥作為最接近神鳥的存在，不應該看不出鳳皇的真身不是真鳳啊？畢竟連他這個年輕狐妖跟鳳皇相處久了以後，都識破了鳳皇的真身呢，鸞鳥不應看不透才對啊。

鳳皇面色稍微和緩了一點，想著九黎畢竟也算是極少數知道他真身的人，對著他難免便有了幾分傾訴欲，於是他低聲對九黎解釋道：「如今的鸞鳥早就和當年的鸞不一樣了，我認識的那隻鸞早已死了幾千年，現在的鸞鳥一族只是她的後代罷了。」

「幾千年繁衍下來，鸞鳥的血脈之力早就沒有當年純粹，甚至於已經看不出我的真身，只憑氣息認定我就是世上唯一倖存的鳳，所以每五百年就要來南禺山鬧騰一次。」

「那你真的會給他們降福嗎？」九黎好奇。

「怎麼可能，」鳳皇鄙夷地看了九黎一眼，彷彿在嘲笑他實在是沒見識，「我的力量，是守護也是殺戮，那種福澤連綿的力量，並不屬於我。」

「那他們怎麼還對你那麼深信不疑？」

「我早幾千年就跟他們族長說過我不是鳳凰，可那蠢貨不信，非要說是我不肯原諒他們，所以才不肯降下福澤，我又不能一氣之下把他們都打殺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九黎有些同情地拍拍鳳皇的肩膀，他忽然想到，這幾千年來，整個山海界都認定眼前人是只鳳凰的事，估摸著也是有這群已經血脈稀薄的鸞鳥的原因在。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後來鳳皇自己默認了的緣故。

總之無論如何，碰上這麼一群固執又沒眼色的鳥，鳳皇也是很慘了。

不過，他隱隱覺得這話不對勁，便問：「認錯你是鳳這倒沒什麼，不過鸞鳥說，你不肯原諒他們是什麼意思，他們得罪過你？或者說，是得罪過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