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紅藥停在梧桐枝頭，遠處蘇城似乎落了雨，霧蒙蒙一片，像那人的眼眸。

紅藥淺笑，回憶里是那人朗潤的聲音。

「公子如何稱呼？」

「青巒。」

那我便叫紅藥吧。

那公子揚起溫和的笑，開口卻是陌生的聲音。

「醒醒，醒醒，睡舒服了？」

似乎並沒有打攪了對方好夢的覺悟，臨川揪著紅藥的翅膀拎雞仔似的提起他，這傢伙方才嘰嘰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臨川不滿的抖了抖手試圖把紅藥晃醒，腳上鎖鏈因他的動作而隨之左右搖晃，臨川心有顧慮想起青鬼說讓他別碰他腳爪上鎖鏈，便找了間外套連著腳爪一齊裹住。

「你抓著我的腳做什麼？」

紅藥彎起脖子，臨川看著那尖銳的鳥喙離自己的手越來越近，本能的就將紅藥扔回了沙發。

「你這人。」

紅藥化作人形，揉著脖子看著他，一雙眸子竟然是硃砂一般的赤紅色。

「是你自己不請自來。」

想起前夜哀婉的歌聲，臨川打了個顫。

「胡說，我怎麼會到你這種地方來？」

「我胡說，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跳樓？」

臨川反問。

紅藥轉身不理會他，臨川想了想還是叫住他指著新置的鳥籠。

「哪裡才是你住的地方。」

屋裡涼意更甚，臨川打了個寒顫，一如昨夜那樣，赤紅的眸子盯著自己，彷彿要將自己的靈魂一齊吸出。

「鬧夠了就滾回去睡覺。」

青鬼擋住了臨川的視線，鼻尖靠近墨色的發，他很安心。

「青鬼？」

紅藥眯起眼，轉而搖搖頭不情不願的向鳥窩走去。

「他怕你？」

臨川問。

「他怕他自己。」

青鬼反笑。

「比翼鳥，其為鳥青赤，兩鳥比翼。」

——《山海經》

青鬼突然說起山海經，臨川不明所以。

「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不是好奇他的來歷嗎？」

「我更好奇的，是你的來歷。」

順手從雪櫃里取出各種零食，青鬼挑眉看他，臨川不理會他的眼神，兀自撕開包裝。

「我還能坐在這裡是因為你幫了我，所以你住我家裡，我身體里我都無所謂，可是那傢伙他要待多久，鳥籠的錢什麼時候還我？」

「聽我說一段故事吧，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留他，至於我，故事裡倒是也有我，不過能聽出多少就看你了。」

薯片含在嘴裡已經軟了，臨川砸吧著嘴腹誹著就青鬼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還能說什麼？

趕他出去嗎，他自然是不能的，他的一魄還在他那裡呢，趕那隻鳥，要是青鬼非要與那隻鳥「生死與共」呢？

心裡怪不是滋味的，還是算了吧。

他想。

歪歪扭扭的躺沙發上，他發現青鬼的表情似乎有些哀傷。

約莫是想起那些往事了。

千年前蘇城不過一片荒地，比翼一族遷來此地時連口幹凈水也喝不上，開荒鑿井，種糧養畜，分明是生於上古時代的神族卻過的與凡人一般無二。

如是數百年後，比翼一族安居此處，偶爾也會有冒失的凡人闖入，但往往引不起什麼漣漪。

比翼一族對愛情的衷心是自出生便有的，初破殼的比翼只生單翅，待命定之人出現後兩鳥比翼，方為完整。

只是後來出了一檔子事，一隻赤鳥心悅於凡界的情郎竟親手殺死自己的伴侶……

「那隻赤鳥是紅藥？」

臨川急急打斷青鬼的話，對方摸了摸他的頭，被對方用手揮開後點頭。

「那凡界的情郎是青巒？」

青鬼不語，只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聽我說就是了。」

再摸摸對方的頭。

蘇城原是沒有梧桐的，只是年齡尚小的赤鳥聽了老者的話，一心一意的想要梧桐種子引的鳳凰真身，他以為自己拿一身赤紅的羽毛是再美不過了。

蘇城沒有梧桐，比翼一族雖允許人類擅自闖入卻也不許族人擅自外出，年幼的赤鳥總是最不知險的，竟然借著族人不備偷溜了出去。

「他得到了梧桐種子？」

臨川問他。

「不對。」

「那？」

「他得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