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暗暗道了聲抱歉，鹿幽還未明白就感到自己突然向前傾倒，一頭栽倒下去，他嗅到了泥土特有的氣息，待定心後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漆色鉤藤朝靴，靴底沾死去小蟲，鹿幽愕然，抬頭對上那在熟悉不過的眼。

「誰？」

他只看著這匍匐在腳旁的狼狽男子，彷彿那是壞人好事的蟲子。

鹿幽爬起身，這才發覺並不是環桑一人在此處，還有一男子低著頭，頭髮隨意散開恰好遮住面容，大紅嫁衣斜披著，露出精壯的身體，前胸鞭痕密布像蜿蜒纏繞的藤蔓，下身寸縷未著，而那赤裸的雙腳佔滿血漬與泥垢，鹿幽急急移開視線，卻看到環桑手裡提著的是一雙大號的紅色繡鞋。

「看夠了？」

隱忍的怒意如將要噴發的火山，環桑眯著眼，危險的看著這個貿然闖入的人。

嗓子在一瞬間發不出任何聲響，腦子一片空白，腳下的土地彷彿都變得綿柔起來，好半天，鹿幽才終於找回一點自己，掐了個訣，身上污垢消失的瞬間，鹿幽在環桑眼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驚訝，隨之而來的是濃烈的殺意。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該在這裡。

環桑的意思很明確，鹿幽卻似不明白他的意思。

劍出鞘的聲音在瞬間拉回他所有思緒，他快速抓住刺向自己的劍，疼痛不過一瞬間，環桑沒有收手，而他已然沒有知覺。

「鳩佔鵲巢，我是來幫你的。」

環桑收回劍，來回割傷讓疼痛在一瞬間釋放，已經顧不得不斷外溢的血液，鹿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問清楚就出手嗎？」

環桑沒有回答，亦沒有看他，甚至連劍上的血都沒有擦去，只撿起那雙繡鞋，佔了灰，他蹙眉道:「其實你大可不必躺這趟渾水，好好的做一個神仙不好嗎，還是說你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

「我以為我能改變紫薇星的命數！」

聲音大到自己都無法忍受，故作冷靜的試探環桑的態度，在發現對方起了興緻的那一刻，他驀然發覺記憶里的溫馨都在這一刻被現實撕的粉碎，只剩一顆赤忱的心在恍若交易的語氣中。

「無論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是要幫你的，紫薇星日漸暗淡，你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只要你示弱，狼子野心之輩必然趁虛而入，所以你需要利用我，不是嗎，女魃之後，旱災之禍，足夠將時間拖延到你想出兩全之策。」

環桑收回劍露出讚許的目光，誠然這樣做他的燃眉之急確實能得到緩解。

揮手示意鹿幽離開，他說他還有事要做，鹿幽自然是知道的，還是順著原路又返回。

環桑的寢殿他是去不得了，而現在也沒有去處，血不斷自手上的傷溢出，渾渾噩噩間他竟又到了那高閣之上。

紫薇星暗淡無光，他早就知道，環桑不是王，大祭司之所以死的蹊蹺死的怪異無非是環桑要隱藏一個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

只是他沒想到環桑對自己沒有好感，大概都是做戲吧，

被人玩弄的滋味總是不好受的。

嗤笑了兩聲，他還是不願相信今夜所見的那個環桑，那個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是環桑。

「傷到筋骨了，他倒是夠狠。」

龍隱在為他療傷，眼見著傷口快要癒合時，鹿幽突然如針刺般收回手。

「在人間，靈力還是少用的好。」

他這是想起了環桑的話，龍隱篤定，暗暗摘取身上的螢蟲，背部的傷口無法癒合。

他撕開衣角為鹿幽包紮上。

「你當真以為他是普通人，我且告訴你，環桑是白澤，今日你見著那紅衣服的才是真正的王。」

「可那又如何？」

「你幫助的不是人界的王，亦不是所謂蒼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連連重複了好幾下，好不容易壓制的情緒被帶出，驀的心頭酸澀的很。

「我知道我要助的只是環桑，只是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