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濃。
小說: 【重生】我的嬌弱嫩花變成了G 作者:七麋 字數:3087 更新時間:2020-12-11 03:01:11
血順著側臉流下來。
凡別離沒覺得有多疼,也不想知道傷口深不深,在邊境戰場上混慣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何況,他現在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骨血,哪些是他辜負的那個女人的血。
他從未見過哪家的千金小姐像他的娘子一樣「通情達理」。新婚之夜後,他拋棄了這個女人遠赴邊境,一去就是幾年,讓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守著活寡,已是不仁。
現在更是因為他一人,丟了全家的性命。
不仁不義。
若有來生,凡別離不想再遇見榮德,他要好好彌補他的妻子,只可惜,此生沒有機會了。
他默默跪著,像一座無悲無喜的石像。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那本摺子里寫的什麼。再加上有「老將軍遺孤」這一身份加持,雖表面只是個戶部侍郎,但軍中老帥們唯他是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皇帝陛下……」凡別離緩緩抬起頭,道:「你可曾……」
你可曾對我有一點愛意?
他覺得,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溫暖眼前這個人冷透的心,若是有,大概只能是個死人。不會說話,不會背叛,安安靜靜待在記憶里,想念了拿出來憶一憶,不留戀了就壓在心底。
榮德居高臨下看著他,「朕曾經,信任過你。」
凡別離輕輕地笑了,「那又是什麼,讓皇帝陛下不信了呢。」
他替榮德作了回答,「是統治。微臣在邊境的勢力,威脅到了皇帝陛下的統治,恰巧這時,微臣又被蠻族大君接見。」
心像是連打了十場仗一般疲憊不堪。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拒絕了敵方誘人的條件,蠻族大君並不想讓他活著離開。
斷了三根肋骨,折了一條腿,踩著兄弟們的骸骨殺紅了眼才從敵營逃出來。當營地外的巡衛兵發現他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渾身上下像是從紅色染缸里剛剛撈出來。
躺了沒幾日又接到皇家急報,命他速速趕回。他以為是國內有變,心系榮德,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地趕路,結果回來面對的卻是全家滿門抄斬。
「看來微臣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分量,不及朝野中的閑言碎語。」凡別離冷冷道。
就在這時,一個受了重傷的影衛跌跌撞撞跑進來,被武公公攔下。
「陛下!不,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武公公道。與此同時,他試到腳下微弱的震感,暗叫不好,連忙拱手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
「是蠻族!不知為何,一大群蠻族突然出現在了外面!他們武功高強,快要把這裡包圍了!影衛……影衛全軍覆沒!」
「老奴護送陛下離開!」
「區區蠻夷,朕還怕他們不成!?」榮德一甩袖,亮出隨身佩劍,看了一眼跪著的人,惡狠狠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凡別離愣住了。
那些蠻夷知道榮德會召他回來,竟然跟蹤他?
雨越下越大,雨水沖刷著泥土,打著樹葉,轟隆隆的悶雷一個接一個。即便是這嘈雜的大自然的聲音也掩蓋不住外面急促的腳步聲。
已經來不及了,三個人都已判斷出蠻夷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武公公護在榮德身前,他是個高手不錯,可寡不敵眾,既要殺了蠻夷又要保護皇上,分身乏術。
榮德一直握在手裡的佩劍突然被凡別離搶了過去。
「凡侍郎,你要做什麼!」蠻夷還沒殺進來,武公公先將矛頭對準了凡別離。這個凡侍郎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委屈,難保就真的沒有和蠻夷串通,不然那些蠻夷為何突如其來,完全沒有徵兆可尋。
「武公公,你帶皇帝陛下走。」
凡別離提著劍走進雨里,很快便全身濕透。他微微側頭,低聲開口。聲音很小,卻不知為何,身後人能聽得一清二楚。
「榮德,你殺我娘子,毀我全家,我恨你一輩子。可是……」
喉結滾動,最終欲言又止。
他頭也不回,義無反顧地走了。從未想過,有一天離開這個帶給他夢和恨的人,是這麼幹脆。
很快,周圍傳來了刀劍交鋒和男人嘶吼的聲音。
「陛下,咱們快些離開吧。」武公公焦急道。不惜大著膽子去拽榮德的胳膊,推著他往後門走。
「朕不走!」
冷靜如常的君王此刻再也冷靜不了了,靠著蠻力掙扎著,眼睛死死盯著凡別離消失的方向。周圍起了一層薄霧,大雨將視線染得發白,那個挺拔決絕的背影竟是再也望不見了。
「他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替朕做決定!天子的威儀在他眼裡算什麼,從小就是這樣……從小就是這樣!」
沒人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能發生什麼。
蠻夷不惜千里迢迢來到天子腳下行刺,決不會派等閑之輩。
榮德一直認為擁有權力就等於擁有了一切,身肩復國重任,比任何人都渴望登上權力的頂峰,可頂峰上有什麼呢。
是人們的敬畏,是夜裡連一個可以談心的人都沒有的無盡孤獨。
明明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為什麼還連心愛的人都護不好。
他被武公公拉拽著,趔趔趄趄出了後門,期間殺了幾個蠻夷,個個身手不低。一向笑臉相迎,像條泥鰍一樣圓滑的公公也發了狠,再也不是點頭哈腰的樣子。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露出這幅面孔了。
梁余想幫幫不上,每次上去踢開一個蠻夷就直直從他身上穿過去,急得不行不行。雖然知道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還是於心不忍。
場景開始崩塌。
「節點到了。」湯錦歌收回了鞏固囚心鏡的法力。
房屋坍塌,大樹連根拔起,從天邊涌過來的滔天巨浪將高牆推翻。家國讎恨,統統淹沒在這場大水裡。
兩個人站在空中,望著腳下被吞噬的景象,默不作聲。
梁余覺得他被貶下人界輪迴的那些日子白過了,不及這兩個人的一世。
「一輩子都在邊境鎮守,保家衛國的人,不是戰死在沙場,而是死於蠻夷突襲。」梁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
「值。」
他看著湯錦歌。
湯錦歌靜靜道:「為所愛之人而死,死得其所。」
「那飛升後的凡仙為何還要殺榮德。」
這個問題,湯錦歌沒有回答。
囚心鏡那個老東西這回放他們出來放得很幹脆。膚感變熱,四周溫度漸漸升高,視線中煙灰漫天。
不滅鬼火仍在燒。
人間地獄。
凡仙躺在地上,失血過多,勉強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想必是竭盡全力維持到了他們走完他的一生。梁余用靈力探了探他的全身,神色凝重。
「他沒救了。」一旁的成仕道:「該試的我都試過了。」
這兩個人進入囚心鏡期間,他安頓好「湯鬼王」,試了能力範圍內的全部方法,回天乏術。
「仙尊。」凡仙瞳孔有些渙散,應該已經看不清事物了。他憑感覺抓住湯錦歌雪白的衣袖,「對不起,害您背上……如此罵名。」
「喂喂喂。」梁余沒好氣地輕聲責備道:「鬼王怎麼就成罵名了。」
湯錦歌一記眼神「殺」過去,梁余閉嘴。凡仙笑著咳嗽了幾聲,又咳出幾口血。
忽然,燒得通紅的天空中破開了一個洞,火燒雲中慢慢浮現出一排排人影。這熟悉的架勢,梁余眯起眼睛抬頭望去。
天兵天將。
為首的人居然是榮德星君。這位人間皇帝被暗算,便去天界搬了救兵。
「仙官」和「仙童」修為天差地別,是飛升的時候就註定的階級差距。榮德被凡仙捅了一刀,起碼現在表面看來,如同以卵擊石,並未傷及分毫。
「我雖很少管你們,雖有數萬年不在天界,但說過的話,依舊作數。」
凡仙一愣,怔怔抬起頭,「仙尊……」
他不能忘記,當年飛升後初到湯極仙館,初見眼前這位素凈的仙尊。他神情懨懨,對宣讀的天規道義都不太上心,唯獨說到那句話時,眼神是明亮的。
「若有一天,你覺得時機成熟,湯極仙館,就是你最鋒利的劍。」
天道是真,君子論也是真。
可憑什麼你自己疑神疑鬼,骯髒不堪,卻要要求別人對你忠心耿耿,心如明鏡。堂而皇之踐踏一顆真心,沒有這樣的理。
皇帝又怎樣,臣子又怎樣。
都不過是滾滾紅塵之中縹緲的幾十年而已。
笑意還在嘴邊,凡仙安詳地閉上眼睛,「多謝仙尊,但…小人請您,不要殺他。」
梁余突然明白凡仙相互矛盾的行為是為什麼了。這根本就不是殺與不殺的問題,這就是個小孩子啊。
小孩子不善於表達內心的情感,才會想盡辦法引起那個人的注意,好的也好,壞的也罷,只要能讓心裡那人注意到自己,便是對的。
凡仙懷著對榮德的恨,想殺了他,一邊又在實施的過程中思念他。恐怕「湯鬼王」這個殼子製作的初衷不是殺人,而是日日夜夜的回憶。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濃。
湯錦歌眼神複雜地看著凡仙。
凡仙的身體一點點消散。刀疤可怖的皮肉下,是屬於少年時代溫潤暖心的笑。不知他看見了什麼,雙手合十,嘴中嘟囔道:「皇帝陛下,有空…請多來陪太子殿下寫字練劍,我……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