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把火把雪都燒了，燒成另一個春天。

——佚名

「哥，我求你了。」十六年前的宋清秋躺在雜物間里哀求著宋嵐。

你放過我吧，別讓我再看見你了。

他基本每天晚上總是在想著，他要是沒有來宋嵐家寄宿，他沒有爬上二樓，沒有鑽進雜物間里，那他後面的一生也許就能回到岸上。

宋嵐這塊石頭永遠綁在在他的腳踝上，用手留下那些脖子上的疤痕，讓他清晰記著過往種種都是真實。

雜物間里是放著吹著口哨的前奏歌曲，宋嵐給他喝了一杯酒，到後頭他才知道——那是艾苦酒。

身體的肌膚在沙礫的地板上摩擦著，混沌，疼痛，不堪，晃動的昏黃色燈晃動著，身體發熱，發疼，輕快的音樂在他的耳邊環繞，蓋著住了他呻（shen）吟聲音，一切好像在幻夢裡。

「清秋，清秋……一來我就不可救藥的喜歡你。」宋嵐的聲音在酒精作用下格外動人好聽，但宋清秋只想要堵住他的嘴。

「明白嗎？你一定是我的。」

「拿你自己的手來。」

宋清秋泛著噁心，但他自己不可阻止的伸出來自己的手，宋嵐的笑聲在音樂里，忽遠忽近。

「不愧是這一的皮囊，你這個樣子，這個聲音，讓外面的人聽見，都想要cao（草）你。」

宋清秋快要吐出來了，但那酒精發作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叫聲，自己的動作，他在迎合著宋嵐，疼卻帶著莫名的愉悅。

鏡子里的自己，靡亂，不堪入目，是淪為情（qing）欲的玩物。

他被迫打開了自己一個沒見過的世界，都是宋嵐教給他的……

宋嵐一聲聲喊著他的名字，如同一把刀子，一次次插（cha）入，戳爛了他之前對他的情義。

別喊了，別再喊我名字了……

「宋清秋！宋清秋！」宋清秋被拉扯回來。他跪倒在地上，猛烈的嘔吐著，但他想到這裡是公共場所，他忍在耳邊的翁鳴，扶著自己起來。

他看著宋清秋一臉蒼白，眼裡空洞踩著噴泉走去，彷彿沒看見那噴泉，嘴裡念念叨叨，他著急的喊著。在他倒下前，宋清秋被站起來被他抱在懷裡。

終於趕上一次。

於傅看他那麼高興跟那個警察聊天，本想著發火，看他這模樣，瞬間澆滅他所有的怒火。

宋清秋盲目的愕然，在劇烈都抖動著，他看見宋清秋沒在看他，毫無聚焦，他再輕喊了一聲宋清秋，宋清秋還聽得見那首歌，在他耳邊迴旋……

宋嵐怎麼在這裡，為什麼又抱著他……

求求你了，宋嵐，放過我吧。

他嘶啞的吼叫著：「滾！別碰我。」

於傅被他推開，竟然打了個咀咧，他驚訝看著宋清秋快速跑開。他沒見過這麼大波動情緒的宋清秋，他反應過來跟上宋清秋。宋清秋跑進廁所里，一次又一次洗手，手上的繃帶都濕透了，他扯掉，扔到一邊，血從沒癒合好的傷口裡滲透出來。

疼痛他感覺不到了，他麻木用（yong）力搓手，血跟著水流流進下水裡，他重複著著：「好臟，好臟，好臟……」

於傅跑了進來，看著洗手池子里的血，他下意識鎖住廁所的大門，連忙拉住宋清秋：「宋清秋，你在幹嘛？你冷靜點，冷靜點！」

宋清秋瘋了一般，如同野獸一般嘶吼著：「別抱我！別抱我！」

於傅沒法子放開了他，宋清秋倒坐在角落裡，他喘著氣，不停的搓弄著手，血染了一塊又一塊：「臟……好臟……為什麼……搓不掉……」

於傅單膝跪在宋清秋面前，他還沒說話，宋清秋想愣住了一下，動了動口，於傅感覺是自己的名字。這時宋清秋用手拉住於傅手，於傅第一次感受到宋清秋的力量——他被關在廁所門外，手腕上宋清秋的血指印，瘮得慌。

宋清秋在他出去前，吐字清晰的對他說：「五分鐘我沒出來，那你就進來。」

他心裡狂跳著

「怎麼回事？怎麼門關著。」

於傅連忙轉頭對外面人說：「裡面爆水管了，有人在裡面維修了，先請各位到另一個去上吧，不好意思。」

宋清秋打開水龍頭，水池裡蓄著混著他的血水，他將臉埋了進去，撲面而來的窒息感，耳鳴不間斷的擠壓著他的大腦，無數的氣泡從他的嘴和鼻里冒出來，一點點消釋掉他的氧氣。

他看見眼前又閃光點，一下下扎疼著他，他看見了一個只有上衣的男孩看著他，沒有任何錶情，如同死去的人，不斷在靠近他，他嘴裡在說著：「宋清秋，快來陪我，快來陪我……」

「你為什麼就留我在那裡……」

不……現在還不行……

氣泡越來越多，宋清秋在水裡掙扎，他猛然掙脫出水裡，腦子鈍痛著，一點點扎著他的神經。

他急切的呼吸著空氣，廁所里空蕩盪的，只有水龍頭的落水的聲音，他扶著牆站了起來，他感覺到了手上鑽心的疼，到指尖，到心臟，滿目的血。他咬了咬牙，正準備走出去。

正巧於傅開了門，四目相對，宋清秋恢復原狀，冷色的眼眸看著於傅，沒發生任何事情，頭髮沾到水，凌亂的在臉上，卻很平靜。

於傅緊張地把門關上，他反鎖了門，把宋清秋把手背在後頭，他用（yong）力拉了過來，從血肉模糊中看到鬆散開的線，血有些已經完全幹在手上，但還在滲出來不少。

於傅：「不疼嗎？」

宋清秋沒有回答，沉默著。於傅如他所願，他看見了宋清秋最真實，最狼狽的一面，混亂不堪。可是這一面，在他有過無數個要嘲笑亦或者想要玩弄他等等的設想，現在沒有了，他覺得周遭好安靜，他只剩下滿身的心疼。

他拉過長長一條紙巾，給他擦了擦臉，把頭髮整理了一下，包裹住那隻手：「宋清秋，咱們走吧。」

「不走。」

「清秋，乖點，這血我可不會止。」

「再等等。」

「等什麼？」

「外面那首歌有沒有口哨聲？」

宋清秋現在恢復冷靜，他沒想到他能重新聽見那首口哨歌，果然治療漏了一項。現在外面應該不會再播那首歌了，但他不敢踏出去，害怕再次萬劫不復，陷入過往。

於傅想起來了，剛剛宋清秋那裡的廣場確實有一首，輕快的口哨英文歌，嘆了口氣，出去聽了聽，讓宋清秋等會。

宋清秋點了點頭：「嗯。」

於傅過了好久，滿頭大汗回來，是一副耳罩式耳機：「你等等，我給你播別的音樂，這個鐵三角的耳機戴上就聽不到外界，肯定沒事的，你就當聽點喜歡音樂放鬆一下，你想聽什麼？」

宋清秋詫異看著他幫著自己戴上耳機，其實有點傻，但於傅又在他心裡倒莫吉托，心裡醉的一塌糊塗。

「不要有口哨聲就好了。」

他聽見於傅播放的一首歌吧他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聽的歌，落日飛車的《𝑰 𝑲𝒏𝒐𝒘 𝒀𝒐𝒖 𝑲𝒏𝒐𝒘 𝑰 𝑳𝒐𝒗𝒆 𝒀𝒐𝒖》。

果然他現在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只有慢調子舒緩的音樂。

於傅覺得這首歌聽起來真的很宋清秋，又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如果你想要晚點走，也沒關係，我在外面擺了在維修的牌子，現在不會有人進來，你放心。」

「如果你害怕被人看見，這裡還有口罩，和帽子。」

「但還是要快點去出去，你這血……」

於傅怎麼能這樣對他，他在犯規啊。

他快要違約了。

宋清秋心裡沒了剛剛的恐懼，噁心感在消退，他看著於傅眉眼，沒挪步，於傅覺得他有點奇怪，臉色發白，嘴唇發青，他還是擔心問：「怎麼了？」

宋清秋看著於傅對他擔心的表情，有點兒想要破罐子破摔，他用帶血的手摸上於傅的臉，於傅聞見了濃重的血腥味，但他覺得是宋清秋就沒有關係。

「清秋，你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宋清秋眼裡的雪被於傅融化，成了水，落下了臉頰。

那就這樣吧……宋清秋想著。

他吻上了於傅的唇，於傅不自覺將手扣在宋清秋的後腦勺上，他們在這個並不正式的場合里，在這骯髒的封閉地方里，在落日飛車的「𝙬𝙤𝙣𝙙𝙚𝙧 𝙬𝙝𝙮, 𝙟𝙪𝙨𝙩 𝙬𝙖𝙣𝙣𝙖 𝙝𝙤𝙡𝙙 𝙮𝙤𝙪𝙧 𝙝𝙖𝙣𝙙𝙨」（不知道為什麼，我想牽你的手）的歌詞里，鄭重的接了一個帶有血腥味和海鹽味鹹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