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興緻盎然地問他：「你想去瞧瞧嗎？」

九黎有些動心，自從來到山海界，他就覺得這裡過於安靜了，在鳳皇這樣的大妖威懾下，妖獸們大部分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地盤裡，很少出來湊什麼閑趣熱鬧，平日里若非有特別的事發生，他的耳邊都十釐清靜，除了風過山林帶起的葉響鳥鳴，就什麼也沒有了，安靜的出奇。

他一個自小在人間界長大的妖，習慣了耳邊時時的市井人聲，嬉笑怒罵，轉眼換了個環境，一開始他真的很不習慣。

不然他也不會明知鳳皇脾氣不好還老湊上去撩閑，實在是骨頭閑得發癢，止不住的想找點事做，惹出點子熱鬧來。

而像這種節日慶典一類的，過去他其實並不怎麼上心，可如今千年未曾體會過，想想只覺得十分稀罕。

「嗯，」九黎點點頭，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幾分笑意，「我挺想去瞧瞧的，只是典禮的儀式，我如今還能趕上嗎？」

這種節日，一般熱鬧的氛圍會持續上好幾天，但是祭神的儀式，是只幾個時辰便結束了的。九黎覺得，他總不會真就來得那麼巧吧。

如雪卻挑眉一笑：「公子在這一點上，運氣倒是特別好的，祭神儀式就在明日午後，炎日當空之時。」

九黎聞言，深以為然地頷首，看來這些羽人對朱雀確實十分信奉上心，朱雀坐鎮南方，南方屬火，儀式時間定在正午日光最明亮之時，想來也算是用了心了。

與如雪閑聊了好一會兒，鴻意進來喊他們吃飯。

鴻意和如雪這對小夫妻，感情甚好，不過就是一會子沒見，兩人便似許久未見一般，好的彷彿蜜裡調油，眼神黏在對方身上怎麼都移不開了一般。

九黎瞧得幾乎要心梗。

帝江還在之時他沒感覺，如今只剩他自己一個，才突然發覺這個世界對一隻單身狐的惡意到底有多大。

九黎恨恨地咬了一口烤肉，只覺得桌子對面兩隻你儂我儂旁若無人的比翼鳥十分的礙眼。

正所謂禍不單行，飯後，鴻意又給他端來了一碗湯藥，他喝了一口，立刻被苦得險些嘔出酸水來，這湯藥，苦也便算了，偏還有一股子不知如何形容的噁心的味道。

「這是什麼藥？怎麼這麼噁心？」九黎緊緊皺著眉，很不想再碰桌上那碗藥。

鴻意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連眼都不抬，聲音平淡道：「調理身子，恢復元氣的藥。」

「能不能不喝？」九黎仿若看仇人般盯著那碗湯藥，垂死掙扎著。

鴻意想了想進屋找九黎之前，如雪教他說的話，老實複述了出來：「你想必是有在吃煥顏丹維持氣色吧，那丹藥不過是治標之物，若不治本，好生補充元氣，你這臉色只會一日一日差下去。」

九黎聞言頭皮一緊，不得不說，鴻意的這番話實在是戳中了他的弱點，他如今活了幾千歲，什麼沒享受過，也就還對自己的臉十分在意，想到之前在帝江給他煥顏丹之前，他瞧見的自己那副憔悴模樣，頓時精神一振。

他狠了狠心，一手端起湯藥，一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咕嚕咕嚕將整碗藥都灌了下去。

鴻意滿意地點點頭，心裡好生誇讚了一番自家妻子，還是如雪有辦法。

畢竟他們比翼鳥不善打架，像九黎這樣的大妖，若是不肯配合治療，他是實在束手無策的。

不過他們家如雪就不一樣了，看人總能看到本質，腦袋好用的很，轉瞬間就能想出許多好主意。

「這藥是溫補的，每日一碗也就是了，明日夜間，我會再給你送來的。」

九黎聞言，得知還要喝上很多天的這樣噁心的藥，瞪大了眼睛，只覺狐生無望，頹然地趴在了桌上。

第二日，如雪果然說話算話，日頭斜上天際之時，便來敲九黎的門。

「狐狸！該出發了！」如雪和九黎昨日聊得投機，如今已然做了朋友，聽九黎提起有個朋友總叫他狐狸，她便也學著如此喊他，九黎倒是也沒有意見，這稱呼就如此定了下來。

「怎麼這麼早？」九黎打開門，臉上有幾分不悅，他雖說早就醒了，但是身上不知為何頗有幾分疲憊，酸軟得很，不禁有些鬱悶，連帶著脾氣都變得不太好。

如雪也不怕他，只是拉了拉他：「你不是說要去瞧瞧祭典嗎，今日可以說是主城裡最熱鬧的時候了，主城外的許多羽人也都趕來湊熱鬧的，咱們若是不早些過去，等到了正午，怕是連擠都擠不進去了。」

九黎張了張嘴，剛想說他們可以飛進去啊，就想起帝江跟他說過，這裡的規矩是不許當眾施法的。

於是他更鬱悶了幾分，但是這並沒有打擊到他想去朱雀廟的熱情。正相反，他現在反而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一定得去瞧上一瞧，好拿來作為嘲笑鳳皇的談資。

確實如如雪所說，他們出來得已經算早了，但是朱雀廟前的長街上已經陸陸續續聚集了許多人，且人雖多，但都極有規矩的只在街邊玩耍，並不會將長街堵塞起來。

九黎惦記著要去看朱雀神像，所以便徑直往朱雀廟而去，不想朱雀廟前人更加的多，他仗著自己模樣不錯，便直接往裡擠，如雪有些艱難地跟在他身後，但人實在太多，摩肩擦踵的，沒一會子，如雪就跟丟了。

九黎進了廟門，轉頭看了一眼，見沒了如雪的身影，也不以為意，如雪在本地居住了許久，想來是不可能丟的，至於他自己，他對自己認路的本事還是挺自信的。

朱雀廟比九黎想像的還要恢宏許多，幾乎是個小園林那般的規模，九黎七拐八拐的，逐漸發現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等他繞到一處角門時，便只剩他一人了。

九黎沒想太多，他直接推門進去，微微一愣，才發現，路徑複雜，自己原來是繞了一圈到了主殿後的小門處了。

主殿里很安靜，似乎沒有旁人，九黎心下湧起點子怪異感，但沒在意。

他四下看看，主殿里可謂金碧輝煌，九黎咂摸著，覺得這主殿修得與鳳皇住的金殿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主殿正中是一張長長的祭桌，祭桌後是雕著大片紅蓮業火的石台，石台上便是朱雀神像。

讓九黎失望的是，這神像居然雕的是朱雀的本相，火紅的巨大鳥身，振翅欲飛，尾羽纖長飄逸，眸光犀利，身上羽毛刻畫得分毫畢現。

很精緻也很威武，但是九黎失望了。

他還以為會是像人間神廟那種威武卻兇惡嚇人的神像，沒想到居然會是寫實風格的。

正鬱悶間，忽然耳邊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

「咦，你不去湊熱鬧在這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