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落雨紛然，金絲白袍男子背手而立，眼眸向下，長長睫毛掩萬千情愁。

裴錦偏過頭，鬢前髮絲隨風翩然。

「王爺，孟回…已押至殿前」盡華心驚，這綿綿雨天，不就是王爺最大痛楚。

裴錦閉上眼，驅散盤旋腦海的大雨滂沱，驅散慘痛心頭九年的一言…

折了枝斷了葉，誰帶我回家。

「雨天…是辭兒來看本王，能令他污了眼？關地牢吧」

前半句是顫抖不堪的柔情，後句卻陰冷可怕。

裴錦許是怒火中燒，九年的仇恨湧上心頭，怒紅了眼眶。

辭兒，本王護這河山永蔚，江山著錦，老天終是待我不薄，我定不放過孟回。

裴錦心中憤懣悲哀交加，九年了，每一天這種感覺都在揪住他的心，唯有上戰場殺敵時才能平復些許。

他被譽戰神，被賜王爵。

卻唯獨得不到想要的。

九年前，合歡殿前大雨滂沱，羹辭嘴角沁血，蒼白無力的手最後撫上他鬢角。

臨去前，僅一句「折了枝斷了葉…誰帶我回家」

而造成這一切的孟回卻逃之夭夭，為躲避追殺竟能做到煞費心機潛逃九年！

裴錦手攥衣袍，辭兒…你再等等本王…待本王將孟回千刀萬剮，便下去陪你…

裴錦自知幾年來他深受仇恨蒙蔽，再如何意氣風發的身體終也是熬不住的。

思緒千迴百轉間，裴錦猛的睜眼，一口血嘔出薄唇

修長的十指緊攢衣擺，不能倒下…辭兒大仇未報！

夜深了，裴錦跪在羹辭牌位前，無神的眸子卻死死定在那快黑色牌位上。

成王妻羹氏辭之位

金色凹字不知被撫過多少回，隨著燭火搖曳的是痛苦。

「辭兒…我把孟回扔給皇兄了，罪狀已下，七日後午時為大煞，會在那時將孟回先凌遲後加以車裂之刑。」

裴錦緩緩閉上了眼。

「辭兒，皇兄這七日也不會讓孟回好過的，每日以毒蟲為食，以銅汁為飲，日受夾指，釘床之罰」

「辭兒…莫不要覺得殘忍…」

「辭兒是不是怨本王了？怎的九年了也不曾拖個夢，好歹讓本王知道辭兒在下面過得好不好啊」

「辭兒…辭兒…」

裴錦絮絮不知說了多久，兩眼依舊無神的聚焦在靈位上。

昔日戰神風光不在，位前思妻不見滿川紅葉。

扣扣－－

「王爺，夜深了，喝過這參茶就睡了吧」盡華推門而入，手端一杯參茶，實在不忍。

裴錦不為所動，辭兒一個人在底下該多寂寞，應該多陪陪辭兒。

盡華只得將素日里最好用的招使出來。

「今日已抓到孟回，想必羹少爺欣喜，不怨王爺了，等著託夢給王爺訴相思，可王爺遲遲不肯入眠，這讓羹少爺如何表示？」

果然，話音剛落，裴錦一站而起，拿過參茶一印而盡。

「退下吧，本王稍後便回朝華殿」

盡華明白王爺這是明白了，不做停留便退了下去。

裴錦轉過身，面對靈位，喃喃道「辭兒，你真的會託夢給我嗎？」

連上是掩不住的欣喜，雖已經被同樣的理由哄騙多次，可仍舊抱著一線希望。

記憶里羹辭的模樣並未迷糊，可只是想知道他在底下可好？日日燒的紙錢可夠用？四季衣物可夠穿？吃食豐富麼？

太多太多問題想問羹辭，懷揣著微薄的希望，裴錦走回朝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