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抱著九黎走出了迷陣，突然眼前便有四條青蛇遊了過來，對著帝江連連吐息，虎視眈眈。

遠遠的，傳來了畢方的聲音：「小心啊，這四條畜生厲害得很！」

帝江瞧了一眼，只雙唇微動，吐出一段蛇語來，那四條青蛇愣了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便拋下帝江，往無妄礁中心游去。

畢方見那蛇離開得遠了，終於湊了過來，等接近了，他才發現了一點異常。

眼前這個，抱著九黎的男人，是帝江？

其實，畢方是認得帝江的，來山海界之前，他見過帝江幾次。只是他從前除了帝江的本相，就只見過帝江戴著面具的模樣，他聽說過，帝江對那張面具執念大的很，時時都要戴著的，怎麼如今竟然摘掉了？

若非對方身上那明顯的凶獸威壓，畢方真的不敢認眼前這人就是帝江。

帝江懷裡抱著九黎，黑色的長髮在海風中散亂飛舞，面容蒼白而平靜。

對著旁人，帝江總不自覺的變回原來寡言少語的模樣，與畢方對視了一會子，卻沒有說話。

畢方尷尬地咳嗽了兩下，把注意力放在帝江懷裡的九黎身上去。

「他受傷了嗎？」問了一句，不等帝江回答，畢方又憤憤道，「我們才靠近這裡不久，那四條青蛇就沖了出來，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要跟我們拚命，這小狐狸沒有法力，我又要護著他，又要動手，實在分身乏術，結果我一個不小心，就讓小狐狸被擊飛了出去，好在你把他撿回來了。」

帝江垂眸嗯了一聲：「你明知道他傷重，就不該帶他來。」

分明帝江的語氣沒有什麼波動，但是畢方就是感覺到，帝江有些惱怒。

畢方害怕之餘，卻又忍不住多看了帝江和九黎兩眼，這倆，一個分明本性狡猾卻拚死也要來救人，一個素日冷淡涼薄卻為了對方受傷而生出怒火。

畢方禁不住嘖嘖稱奇。

這小狐狸膽子夠大的啊，連凶獸都敢勾搭，真乃勇士也。

不過帝江沒打算跟畢方閑聊什麼，他抱著九黎，九黎身上的衣物很薄，二人身體緊貼，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九黎渾身發燙，燒得很厲害。

回程的時候，畢方有些不爽地偷偷嘟囔，不知自己到底是上趕著來受什麼罪，來時當了一回坐騎，回程又當了一回，面子里子都要丟得精光了。

不過現在坐在他背上的是帝江，好嘛，他更不敢有什麼怨言了。

為妖之道嘛，就是該慫時就慫，如此才得長生。

九黎這一病看似來勢洶洶，不過真實的狀況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

鴻意把了把脈，道：「風寒入體，又被邪氣纏身，才一時昏迷，但如今邪氣已經盡除，他好歹是個千年狐妖的身子，喝了藥過兩天就能好完全了。」

帝江嗯了一聲，鴻意的醫術他還是很信任的，聞得如此說，便徹底放下了心，再細看看床上躺著的九黎，不免想起了剛剛出海之時，他重傷昏迷的模樣。

兩人認識也時間不算短了，可是九黎卻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這可真是......有些啼笑皆非。

其實九黎心裡也苦啊，他也不想在帝江的面前總是展露這麼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可偏偏就是趕上了，他明明千年都沒生過一回病的，如今就是這般巧，他能有什麼法子。

鴻意看了看帝江，又看了看門外正在教訓畢方惹禍不斷的如雪，縱然是他這樣不怎麼愛說話的，也忍不住好奇了一句：「你的面具呢？」

天知道當他看著帝江露出真容抱著九黎回來地時候，他有多震驚！就更不用說如雪了，那幾乎眼珠子都要粘帝江臉上去了。他們之間滿打滿算也相識要萬年了，什麼時候見過帝江這副露出面目臉色素白的模樣？

帝江聞言，眼皮微微一抖，他似乎很不習慣別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臉上，但眼前說這話的偏是鴻意這個不愛惹事的，他便還覺得不算麻煩，只是簡單回了一句：「丟了。」

鴻意畢竟不是什麼好奇心特別旺盛的，聽到這個回應，就不多問了，只是說起了別的：「你臉色很不好，氣息十分虛浮，這是法力消耗過度了，若不及時修養，會留下暗疾的。」

帝江嗯了一聲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鴻意見他態度還算配合，並不諱疾忌醫，也滿意地點頭，站起身來，一面走一面道：「我去給你們倆熬藥，喝了很快就會好。」

出門後，還順道喊了聲自家娘子過來幫忙。

如雪被鴻意叫走了，畢方這才鬆了口氣，方才被如雪揪著耳朵罵了小半個時辰，心下不悅偏又心虛沒話反駁，只得乖乖聽訓，現下如雪離開，他不免得意之色又飄到了眼角眉梢，對著如雪的背影做了好一通鬼臉。

無意間轉頭，就正好看見了屋子裡坐在床邊的帝江。

畢方登時又沒了氣焰，眼珠子轉了幾轉，便蹭進了那屋子裡。

亦步亦趨地湊到床前，畢方看了看尚還睡著的九黎，開口問了一句：「小狐狸病的不重吧，我瞧著這會子氣色好像好多了。」

帝江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

畢方咂了咂嘴，覺得更佩服了九黎幾分，帝江這種聽別人說十句話都放不出一個屁來的，他居然都看得上！

不過這回他沒工夫計較那麼多，只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出了他糾結了好幾天的問題：「那......那個，你認識朱雀對吧？」

聞得朱雀二字，帝江才終於大發慈悲地瞧他一眼，然後繼續嗯的一聲作為回答。

畢方頓時亮了眼睛，此時也不介意帝江態度的冷淡了，整個人樂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歡快得像只小麻雀。

「那！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找了他幾千年了，我......我......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是面具沒了帝江心情不好還是什麼緣故，此時他對著畢方，身上完全沒了九黎初見他之時，那令人心折的溫和氣息。

帝江皺眉，語氣冷淡：「世上早已沒有朱雀，你就算窮盡碧落黃泉，也不會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