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腦子一片暴亂中慌亂閃現的念頭，手鬆了松，卻倔強地沒有放開。

「三秒，鬆手，不然後果自負。」安歟伸出三根手指，告誡著，「一……」

「不松！在警局，你還能拿老子咋地！再打我不成？」瞧了一眼前面緊張兮兮的警官，因著這方地界，周宇突然有了底氣。

挑釁我？

給他三秒想必都是留了情面，依舊沒有收斂，那就沒必要了。

「砰！」拳頭與肉相撞的聲音，堪堪數了一秒，不多的耐心讓她狠狠把周宇打飛了。

周宇跌倒在地，捂著右半邊臉，還不敢相信她在警局打人的現實。

我擦，這女人也太大膽了吧！

擦擦自己的小拳頭，安歟探手到脖子間摸了摸，剛剛周宇抓了她，有絲絲的痛感，沒流血，不礙事。

走到周宇面前，蹲下，盡量平視著，嫌棄的瞅了一會兒，從衣袋中拿出一張銀行卡，甩到周宇臉上。

「三十萬，滾不滾？」

真的假的！

「他們欠的錢和醫藥費，都在卡上，密碼六個零。」

周宇有些心動，想要伸手去撈散在地上的銀行卡，心下漸漸浮現起人類丟不去的貪慾。

「回答我。」

「好好好，我這就滾，這就滾！」最終還是拿起了地上的銀行卡，像是迫不及待的，飛速地，彆扭地笑著，從地上爬起來，帶著興奮與激動，這一頓，打得值！

周宇半瘸半拐地懷抱著銀行卡慢悠出了警局，搖搖晃晃，意外開心地像個傻子。

死皮賴臉不離開的人就這麼走了？簡單，幹脆，暴力，看愣眼了。

安歟起身，瞟了一眼老闆，老闆一直盯著她，恰好對視上了，一抹笑，算是招呼了，又掂起腳步到往裡頭去。

往裡頭椅子一坐，二郎腿蹺起，愣生生像個大爺，大爺道一句：「來了。」

這人也散完了，筆錄也不用做了，這姑娘倒跟回自己家似的，待筆錄室不肯走了，什麼毛病？

「姑娘，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張槐站在筆錄室門口叉著腰，笑道。

「在警局動手打人不拘留？」安歟零星紮起的馬尾一甩，散下的碎發貼起臉龐，脖子間好似隱隱有血滲出，眼裡閃著無奈，「那要怎樣才能拘留我？」

邊青時交代完他的事情後，再找到張槐時，兩人正尷尬的僵持著，張槐搭著一絲絲難看的笑，如老母親般的叨叨。

看不過去，邊青時直接闖了進去，站在安歟面前，撐著桌子，挑了挑眉：「走不走？」

「不走。」

「走！」

「不，走！」安歟別過頭去，不想看到他。

以張槐的角度瞧去，活像兩隻國小雞在吵架。

「喂，胖子，找人把她帶出去！」邊青時沉悶的聲音像是壓抑了雷電，暗隱而不發。

「是。」

「你敢！」安歟放下了二郎腿，發出笨重的腳踏聲，回蕩在這個密閉的小屋子中，眉頭皺得很是緊湊。

「你都敢在警局報假名，我怎麼就不敢把你趕出去了？」

「你們自己沒本事，別他媽怪到我頭上！」

「知道欺騙警察是什麼罪嗎？」

「有本事就別在這耍嘴皮子。」

兩人喊得凶，弱小，可憐，無助，張槐不敢說話，張槐不敢動。

一時哽咽。

「張槐！」邊青時猛拍桌子，喊了一聲，厚重一響嚇得張槐啤酒肚一震，忽然的不知所措。

「嘁。」不爽，看不慣，安歟即刻起身，粗暴地踹翻了椅子，摔門而逃，門哐嘡一聲撞在了牆上，一個眼神也不曾過多給與。

什麼態度！？

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才會養出這麼暴力的孩子？

邊青時拍桌子的手緊緊握起，爆出了青筋，整潔的白襯衫都被氣出褶子了。

「邊爺……」還無人敢以這般態度對待他們的皇帝主子。

「張槐，地毯式搜查，把她找到，帶到我面前！」道罷，從袋中摸索了手機，撥起了電話，帶著氣惱匆忙離去。

總算無事，張槐一直高懸的小心臟終於落下了，坐在椅子上望著耀眼的燈，暗自苦惱，又是一樁麻煩事。

九月的四更天，夜下朦朧有雨水旋躍。

安歟走在雨落的街邊，低頭從口袋中摸出了顆糖，打開糖紙，含下內里的糖，精神抑製劑，甜膩化開後，迎來的是萬分的苦澀。

未有歇腳之處，望不見盡頭的街，安歟挎了背包，漫步在一片無星月色之下，不知去向何蹤。

依稀凌晨三點，古玩店隱約敲響了老樸素質的門。

沒幾下，落了，又接了幾下，在雨夜中多了幾分節奏感。

「誰呀？」敲門聲很是煩躁，林代序煩亂地打開門，低吼著。

安歟單手推開門，撫去濕濕耷拉在額前的碎發，抬頭低微應答：「我。」

「老，老大？」

「嗯。」

掐一把自己的小肉肉，不像做夢。

林代序一驚，見人語氣立馬就蔫下去了，瞌睡蟲都清醒了，忙把自家老大迎進來，乖巧問道：「老大，你怎麼在這裡？」

安歟脫下濕漉漉的外套，背包往沙發一扔，仰天坐在沙發上，用手背遮了眼：「被趕出來了。」

聲音沙啞了，聽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啊…警局啊？」林代序在一旁沙發坐下，撓了撓頭髮，附和著，「沒事，老大，你可以待在我這裡。」

「……」如往常的，沒有得到回應。

稍靜片刻，安歟從沙發上坐起，弓腰拿起茶幾上散落的那包煙，點了一根，在空氣中燃著：「林代序，打我一拳。」

指了指右臉：「往這兒打。」

什麼？我的耳朵…沒問題吧?

林代序坐不住了，手完全不知道該放哪，眼中的慌亂染著疑惑：「老大…認真的?」

誰知道兩人剛見面時，當時林代序還年輕氣盛，就因打安歟的一巴掌，就鼻青臉腫了一個月。

安歟吸了口煙，語氣與那飄來的煙霧一樣淡淡然：「你剛醒？」

「啊？嗯。」確實剛醒，還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你去睡吧，我待會兒。」這陳列著眾多舊器古物的地方好似不那麼顯得清冷。

啊，對，就算是機械，也依舊是要休息的。

「可以嗎？」林代序小眼神偷偷瞟向安歟，觀測著她臉上表情的小變化，生怕得罪了這位小祖宗，「老大，我還是陪陪你吧。」

「不跟你開玩笑。」安歟拿過自己的背包，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信息。

「那我睡啦！」林代序起身就往樓上走，真不想有一點兒的猶豫。

「嗯。」昏黃的燈光柔柔照在她臉上，十八歲的女孩眼中早已失去了那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早早在泥潭中拚死掙扎，無光，也無希翼，甘願以此沉淪。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

晚飯吃了沒？

一連串的信息，是安庭升在十一點多幾分時發來的。

點開來，盯著看了會兒，才點擊了刪除。

一點睡意沒有，儘管有如此多的古玩意兒陪伴，也還是安靜的詭異，古鐘不停嘀嗒，一根，又一根煙了盡。

近五點，還有一個小時，天就要蒙蒙泛起魚肚白，手機快沒電了，才拿起幹一半的背包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