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固存和夏添回家的時候，已近破曉。

白家大宅裡面依舊十分的安靜，一點點的損壞都沒有，而夏添這個時候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腹部的一大片血痂還沒有脫落，但是也已經搖搖欲墜了，只不過他依舊沒有辦法站穩，上半夜的那一隻九尾對他來說損耗太大了，而對白固存也是一樣的。

他現在支撐在白固存的肩膀上面，儘管白固存依舊在維持著平穩的呼吸，但是他依舊可以感受到白固存體內血管裡面靈力的不穩定。

而這樣的情況，還應該追溯到二十年前的百靈大戰，也就只有在那一場戰爭之中，上古妖化的英靈才能召喚出這樣的狠辣的妖靈，而對於白固存和夏添而言，這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就好像是利刃長久的不去打磨就會生鏽變鈍一樣，在上半夜的那一場戰鬥之中，夏添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但是儘管這樣，他依舊聞出了空氣中一絲絲的不對勁。

夏添早就已經把自己的定靈之術融匯到了自己的所有肢體行為，包括呼吸之中，若非有靈刻意隱瞞或者過於難尋，那夏添基本都是可以找到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夏添剛剛邁入白家大宅的時候，他聞到了一陣熟悉又陌生的氣味。

有靈在他們的宅子裡面，但是夏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靈，這一種靈的味道是他不曾知悉的，而又在下一秒，他感受到了白不野的氣息，而那一股氣息正和這靈的氣息不斷的纏繞和碰撞。

「等等你先回屋裡休息，我自己再去後山尋一尋。」

白固存說道，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戰鬥，他的聲音也有一些疲倦。

「不了，上樓吧。」

夏添搖搖頭，然後用眼神示意著白固存，樓上有東西，然後又再一次搖頭。

「你我認識多少年了，你的定靈師還是稀爛的要死啊。」

而就在樓上，白固存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他心中已經牽掛了白不野一整個晚上，自從他知道自己和夏添雙雙進了九尾的圈套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白不野估計已經孕育出了那一顆蛋，但是他和夏添剛剛已經尋遍了一整座山，只不過依舊沒有找到。

在白不野的房間裡面，白不野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的夢還在斷斷續續的，一直等到白固存推開了那一扇木門，這樣輕微的聲音卻把白不野一下子從夢裡面驚醒，而白不野的清醒也嚇醒了自己懷裡面的靈。

白不野只覺得自己在清醒的時候身上異常的暖和，尤其是在胸口之中，暖和到有一些的燥熱，白不野還沒來得及去看門口來的是誰，就低下頭去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趴著的東西。

但是他只看到了一雙碧綠色的雙眼，那雙眼睛還閃著微光，就像是流光溢彩一般的好看，而就在這一個瞬間，無數夢境的碎片從白不野的腦海中消失殆盡，在上一秒白不野還能夠清晰的說出宋聞言的名字，但是在這一秒，他已經完全的忘記了，忘記了他在夢境之中經歷的所有格外的真實的人和事，忘記了自己在夢裡面流露出的情感，忘記了夢裡面的自己是誰。

但是作為本人，白不野卻也只是感覺腦子突然的清空了一下，然後就好像之前的夢都沒有做過。

而就在下一秒，白不野的餘光掃到了門口大亮的光芒，那一種光芒帶著蕭瑟的殺意，白不野下意識的抱著懷裡的東西從床上滾落，而在滾落的是瞬間，自己的剛剛還躺著的床板四分五裂，最靠近門的地方甚至被碾成了粉末，而自己懷裡的小東西卻在「嚶嚶嚶」的亂叫。

白不野的耳朵被叫軟了，但是他還是支撐著自己在床邊滾了幾圈，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了白固存手中大盛的靈力，還有他高昂又帶著脅迫的聲音。

「臭小子，放開那個孽畜！」

緊接著，又一道靈力化成的利刃飛擊而來，白不野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昏沉，因為他才剛剛從睡眠之中被驚嚇而醒，而自己的心臟也跳的非常非常的快，他甚至都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而自己懷裡面卻死死抱著那一個小東西，就好像是自我反應一樣。

緊接著，白固存的另一道靈力又劈了下來，「我叫你放開它！」

因為挨著白不野全身心的掩護，白固存一下都不敢出重力，儘管他在一進門就認出來了白不野懷裡的東西，就是從那一刻蛋裡面孵化出的靈。

而在一旁的夏添卻適時的按住了白固存顫抖著的肩膀，然後緩緩地開口，「你等他清醒一下，再有你自己看一下，先不要這麼著急下定論。」

「可是！」

白固存氣不打一處來，看到夏添渾身的血跡和破碎的衣服更加的生氣，因為他簡直可以直接斷定，那一頭九尾就是這一個東西召喚來的，可是這樣的怒氣卻一下子被夏添給壓了下來。

「你早就應該料想到這一種局面！」

另一頭趴在地上的白不野漸漸的感覺到了自己耳邊已經不再有靈力大力輸出的聲音，而白固存的打擊也停了下來，白不野在一屋子的狼藉之中緩緩的站了起來，而雙手還抱著那一個不知名的小東西。白不野潛意識裡面知道，或許這一個小東西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白固存才要這麼著急的來殲滅它，可是白不野卻又有些心軟，就好像是他知道，這一個小東西不會隨便的傷害他。

就在白不野想要將那一個小東西藏在身後的時候，手中毛絨絨的小東西竟然直接掙脫開了他的手，然後跳到了白不野和白固存之間的木板地上面，惡狠狠的沖著白固存不斷的「嗷嗷嗷」的吼叫。

而在這個瞬間，白不野才清楚的看清楚了這個小東西到底是個什麼靈。

雙耳尖尖的立著，一身灰白相間的毛髮，而尾巴卻像一個掃把一樣直直的垂向地面。

在之前，白不野打算開一家寵物店掩人耳目的時候，曾經熬夜看過一些關於公司的紀錄片，這樣的樣貌的生物白不野見過，他也能夠清醒的想出來，可是一想到他就有些全身發涼。

狼，白不野篤定，這是一頭狼靈。

但是這卻是白不野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靈，因為狼靈在這個時代已經消失了很久。

他眼前的雖然只不過是一隻剛剛孵化出來的小狼崽，但是依舊有著狼類的威風，沖著白固存嚎叫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害怕。

而白固存看到了眼前這一頭小狼崽的齜牙咧嘴，原本已經消散的靈力又一次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好傢夥，我看你是不怕死。」

人們常說，萬物有靈，這樣的靈也表現在遇到危險和天敵的時候會自我保護和迴避，但是這一頭小狼崽卻一絲一毫都沒有退卻的意思，就好像是他正在保護著白不野。

保護這個詞閃現在白不野的腦海之中的時候，他有些措手不及，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和靈建立這樣的情誼，是因為這個靈是自己召喚出來的嗎？是因為這一隻靈在蛋殼裡面的時候就已經選定了自己嗎？

但是對無所謂了，白不野看著眼前小狼崽嬌小的身子，又一次的彎下身子將它攔進了懷中，死死的用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包住，然後大聲的沖白固存問：「爺爺！你到底在幹什麼？！」

一時間的大聲嘶吼讓白不野的喉嚨有些撕裂般的疼痛，同時他又覺得整個人一下子血壓升高，開始有很腦脹，甚至就連腳步都有些站不穩，但是懷裡的東西還在不斷的抖動，一邊抖動卻一邊還能溫暖著他，白不野自然也知道白固存的行為或許是為了他好，但是現在他懷中的狼靈也只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幼崽罷了，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衝動的前來斬殺呢？

「爺爺！」

因為白不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爺爺如此的殺氣沖沖，明明從那顆蛋裡面孵化出來的靈一點點的殺意都沒有，根本不是他們原先預計的那一種妖靈，當然，還有更多的話白不野想要問出口，但是他瞥見了渾身是血的夏添，他就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夏......夏添，你怎麼了？」

白不野從來沒有見過夏添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儘管夏添現在已經幾乎痊癒，但是在白不野看來，夏添就像是渾身的傷口都在流血，剛剛從血泊裡面爬出來的一樣。

「你怎麼了？」

見眼前的兩人都沒有回應，白不野走上前一步想要看一下夏添的情況，但是夏添卻後退了一步，然後還一把將白固存從房間裡面拉了出來。

「沒事，我去換個衣服，過半小時你帶著這個東西到大廳一下。」夏添難得的溫和地開口，但是實則上是已經精疲力盡了，但是他還是扯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因為他對白不野懷裡的東西也拿不定主意，「你就這麼上前，不怕你的寶貝被你爺爺殺掉嗎？」

夏添幽幽的開口，帶著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覺，然後就帶著白固存下樓了。而就留下白不野和他懷裡面的狼崽心魂不定的留在方面。

白不野看著身邊的一片狼籍，過了好久，一直到感覺有爪子在輕輕撓著他的肚皮，他在猛地發現自己到了現在還死死的護著這一頭狼靈。

而且是將那一頭狼靈直接塞進了自己夏天的睡衣之中，所以已經悶了那一頭狼靈很久了，難怪會生氣。

白不野有些溫柔地想著，然後放出了那一隻狼靈，好像是在黑暗之中躲避了太久，小狼崽重新回到陽光之下的時候顯得有一些站不穩，不小心的踉蹌了一下，然後就被白不野小心翼翼的扶住，幫助他站穩了身形。

而這個時候白不野才看清楚了這一頭狼崽子的真實模樣，他不是專門的尋靈專家，分不清什麼樣的靈是好看的，什麼樣的是難看的，但是他卻覺得眼前的小狼崽生的十分的漂亮，順他的眼。

尤其是他碧綠色的眼睛，格外的好看。

白不野看了他片刻，而那一隻狼崽卻好像也在看他，一人一靈盯著對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直到那一個小狼崽邁開步伐，走向白不野，四個圓圓的肉墊直接搭在了白不野堅實了胸口，毛絨絨的小腦袋抵著白不野的下巴摩挲著，然後就沒了聲響，大概是睡著了。

白不野心中突然湧起了無限的溫柔，看著懷裡溫溫軟軟的狼崽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滿心的柔軟和歡喜。

就好像是著了魔一樣，白不野將頭埋進了小狼崽滿是毛毛的小肚子上，然後用力吸了一吸，聞到了整個鼻腔溫熱的味道，然後又不滿足的蹭了一蹭。他半跪在地板上，靜靜地看著那一頭狼崽，然後起身，緩緩地將它抱在懷裡，就下樓了。

新生的靈就像是人類的新生兒一樣的嗜睡，是因為他們身體的機能都還沒有完全的長好，嬰兒有五臟六腑，而靈也有自己的靈脈，所以這一段的時間往往是最為嗜睡的時候，也是最為脆弱的時候。

所以白不野想不明白，白固存到底是著了什麼邪道，居然要這麼著急的下手！

大廳裡面空空蕩盪，似乎是一點點聲音都沒有，所以白不野下樓的聲響就顯得格外的大。

宅子外面的大院里剛剛才灑滿了初升的太陽，而現在的氣溫依舊很涼爽，就好像是秋天的傍晚，而再過不久氣溫又要回升到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高度，最後又在黃昏時刻悄然落下，就好像是太陽蓬勃的生命在這一片不屬於他的大地上叫囂著。

這樣的夏季，白不野似乎覺得很熟悉，但他又不知道哪裡來的熟悉。

而白固存和夏添已經早早的來到了大廳，每個人都坐著一個紅木椅子，等待著白不野。

白不野在緩慢下樓的時候瞥見了夏添的上半身，然後又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一直到看到了夏添衣裳妥帖幹凈，全身沒有一點的傷口才安心的走進大廳。

古時候有三堂會審，而現在白不野面對的場景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到底為什麼？」白不野再一次問了出來，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甚至開始回蕩，隨後白不野又將自己懷中的狼靈捧了出來，似乎感覺到外界輕微抖動的狼靈有些不耐煩地蹭了蹭白不野的手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後又安靜的睡過去。

「你們看它，它一點點的妖性都沒有，而且一點點強大的靈力都沒有，之前不是說好的嗎？」白不野轉頭看著夏添，「如果出來的是一隻妖靈我們就定靈就斬殺，如果只是一隻普通的靈就姑且留下，之前不是說好的嗎？」

而夏添卻沒有回應白不野的炙熱目光，只是在白固存開嗆之前淡淡地問道：「你還記得你是在哪裡將它孵化出來的嗎？又是怎麼回來的？你還記得嗎？」

在哪裡？

白不野停頓了一下，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了一絲絲的記憶，那一點點的記憶帶他回到了那個鋪滿大理石的空地之上，就是在那個地方，那一個蛋破裂孵化出了這一個小東西，而之後的事情......

「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在後山上看到它開始孵化，然後我就不記得了。」

「那你和我說，你說它一點點的靈力都沒有，那是誰送你回來的？」

夏添繼續問，而白不野的腦子一片的空白，夏添話裡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就是這一頭狼靈故意的去掩藏自己的靈力，以此來迷惑白不野。

「但是......」

白不野卻有些難以置信，不主動何處而來的歡喜和溫存變成了他的優柔寡斷，他的心中其實是無法排出這一種可能性，但是他還是想要護著這一個靈。

「有什麼但是？」一直坐在一旁的白固存出聲了，但是他的聲音卻略略顯的中氣不足，「你知道我們昨晚在後山上遇到了什麼嗎？是九尾，上古的妖靈九尾！」

九尾？

沒等白不野反應白固存又繼續說，「這樣的上古妖獸幾千年來都難得一見，可是就是昨晚，在我們想要將這個蛋強行孵化的時候它出來給我們下幻術，調虎離山，還打傷了夏添！你可知這全部都是你懷裡面的那個孽畜搞出來的！」

白固存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到最後甚至開始咳嗽了起來，而夏添卻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平淡地看著白不野。

九尾？調虎離山？

白不野地思緒有些混亂，他光光是知道昨天晚上是那顆蛋將自己引區的後山，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在他前一腳進後山的那一顆蛋都是什麼？是幻術嗎？自己明明昨晚也在後山但是為什麼沒有察覺到白固存和夏添的存在，也是幻術嗎？

許許多多的問題在白不野的腦袋之中快要爆炸了，白不野的思緒異常的混亂，但是他懷中的狼崽卻在這一刻睜開了雙眼，當白不野對上那一對碧綠色的眼眸是，他有了答案，這一個答案帶著白不野前所未有的不耐煩和暴脾氣，脫口而出。

「所以呢？你們也沒有證據吧？而且現在它也是一點靈力都沒有吧？就憑昨晚上的事情你們就能這樣斷定？我知道了，爺爺，打小你就看我不順眼，所以你到了現在還要這樣的為難我？就是覺得我給白家丟人了唄？昨晚上你不也是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帶上那顆蛋出去，想要動私刑？」

白不野一連串陰陽怪氣的問題就像是沒有經過腦子脫口而出，白固存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的白不野，而只有夏添，依舊十分的平靜。

在前幾分鐘，他剛剛和白固存說過那一句話，但是白固存到了現在好像被感性所控制了，似乎是記不得那一句話。

「你早就應該料想到這樣的局面，你是控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