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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百靈 作者:四点点 字數:4860 更新時間:2021-02-07 14:56:42
今天窗外的月色不值錢的更為暗淡,雖然手快要到中秋了,但是月亮卻一天不如一天。
白不野站在月光下面,身後是穿著他舊衣服的西紅柿,不對,應該叫做宋聞言。
前半個小時,剛剛美人出浴的宋聞言表示:今天晚上不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也就是說明,他今天一整個晚上都要是維持人形,並且和白不野睡一張床了。
起初白不野是拒絕的,但是這一種拒絕總要有一個正當的原因,但是白不野卻說不上來,反而是宋聞言以「這兩個月都是和你睡一張床,今天你怎麼就拒絕了,不會對我有什麼想法」這類的話給駁回了。
白不野轉身看著宋聞言身上寬鬆的T恤,在那衣服下面是他纏滿了繃帶的腰腹。
眼前的男人將頭上的木簪一把放了下來,落下了長長的還沒有幹透的頭髮,就光著腳來到了白不野的身邊,想讓夜風吹一吹他的頭髮。
白不野看著他一頭烏黑漂亮的長髮,然後掏出了剛剛沖好電的手機,立刻下單了一個電吹風,地址是他在那一個小破巷子裡面的店,同城快遞的話,應該在白不野明天下午到店裡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快遞盒了。
夜風送來了窗外樹木的清香,還有宋聞言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沐浴乳的味道。
白不野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看著天上的殘月說,「我小時候還以為月亮只有在中秋節的時候才會圓,可是一直到了高中,就算學完了地理知識,我還是覺得月亮是只有中秋節才會圓,直到某一天,我同桌和我說,月亮每個月都會圓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好像是這樣的,月亮每個月都會圓一次。」
房間裡面很安靜,白不野也不在意宋聞言的回覆,他不再管宋聞言到底能不能聽懂他說的這些話,什麼叫「中秋節」,什麼又是「地理」以及「為什麼月亮每個月都會圓」。
「但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白不野滿腔都是自己溫柔的笑聲,他笑著問宋聞言,「如果月亮每個月都會圓一次的話,那麼為什麼人們要專門去慶祝中秋節呢?明明每個月都會圓,就根本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啊。」
說完之後,白不野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輕飄飄的,不知道是因為周圍的一大片並不刺眼的溫柔月光,還是因為眼前面帶笑意的那個人,白不野只覺得現在的時間,他過得很舒服。
舒服到他情不自禁的說出來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說的「白痴問題」;舒服到他覺得空氣都是柔和的,讓他可以在下一秒就睡著;舒服到,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一隻狼靈自己取的新名字,並且覺得還不錯,似乎還有一些耳熟。
宋聞言撥弄了一下自己還有一些濕漉漉的長頭髮,然後抬起潔白的手指將末尾有一些打結的頭髮一一分開,然後半身靠在窗戶旁邊,用極其尋常的口吻回答著白不野的問題。
「可能是古代人想要找個什麼東西寄託自己的情感,而找到的那一天正好就是一個滿月吧,所以才把那一天的滿月當做了最重要的日子,賦予了其他滿月都沒有的待遇。」
「可是,這樣不是對其他的滿月很不公平嗎?」
「那這個世界上這樣不公平的事情也太多了,沒辦法每一件事情都做到絕對的公平,尤其是這樣的事情。」
宋聞言輕鬆的回答,眼神卻沉重了幾分,白不野看著他垂下來長長的睫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自己打結在一起的髮尾。
應該是今天白天的那一場大火,有些燎到了他的頭髮,在髮尾的部分有一些被大火燒卷的雜毛。宋聞言正在專心的打理著,但是似乎也沒什麼耐心了。
「你怎麼不用靈力回覆一下,這樣一點應該很快就好了。」說著,白不野伸出雙手,從宋聞言的手中拿過了那一把毛躁打結的頭髮,然後放在手中細心梳理著。
「我不想,還是自己打理比較好,自己打理習慣了,用靈力的話也是浪費。」
長長的頭髮就像是弔橋一樣垂在兩個人的之間,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再說話。
一直等到白不野將滿手有些雜亂的頭髮全部都梳理清楚的時候,又順著宋聞言的長髮一摸,從上而下的柔順到有些粗糙的感覺讓白不野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等回去的時候,正是一起去一趟超市,我給你買幾個好用的洗髮水還有護髮素,」白不野說著,然後又看了看宋聞言的眼睛,然後就馬上轉移到了窗外,窗外可以看到的所有房屋都在一片的黑暗之中,「啊......不對,我好像也不太清楚要買哪些,我都是挑便宜的買的......到時候去問一下別人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用的......」
白不野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又一次慌亂了起來,他只不過是在心裡面想要給宋聞言展現出一個好一點的形象,一個起碼跟著他衣食住行都可以很舒服的靠譜的形象,所以一旦露了餡,他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但是宋聞言卻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反倒是看著白不野笑了笑,原本他想說的是哦,他自己的頭髮也從來都沒有特別的打理過,最多也是別人拿著一盆淘米水洗過,只能算得上那個人口中的「打理」,但是和白不野嘴裡的什麼「護髮素」還是相距甚遠。
宋聞言覺得,他用淘米水,或者就算是清水都很好了,不用其他的東西。
但是話到口邊就變成了,「那到時候再一起去看看吧,之前也不是沒有和你一起去過超市,我那個時候不還是被你放在背包裡面嗎?」
話題不知道又怎麼扯到了之前去超市,那個時候的宋聞言還是一顆蛋,白不野肩負著要天天看著它的使命。
白不野仔細的回憶了一下那一天發生的情景,但是因為太過於久遠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忘記了自己那一天到底是什麼時候去的超市,忘記了去超市買了什麼,但是卻記得自己心中的人那一份害怕,因為他的背包裡面藏著一顆蛋,之所以會記得,是因為那一份的「害怕」到了現在回想起來都太過於鮮活。
而過了兩個多月,那顆蛋變成了他眼前的這個人,更加鮮活的出現在了自己的生活裡面。
就是這樣鮮活的記憶,讓白不野觸碰到了生活的感覺。而也就是這樣的記憶,在提醒著白不野,自己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和宋聞言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因為每一天的記憶都是新鮮生動的,所以他不會去貪戀和回憶昨天的生活,因為今天的生活也會精彩紛呈,也正是因為這樣,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快。
就這樣已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將近三個月。
夏天已經結束了,而秋天也正式的來臨了。
白不野是在第二天一大清早走的,當汽車開在鄉間小路上的時候,白固存還沒有醒來,而夏添剛剛從集市裡面回來,象徵性的和白不野擁抱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話也進屋了。
白家宅子里的三個人都不擅長表達離別。
但是還好,這也不是什麼真正的離別,還有幾個月就是春節,到時候白不野就又回家了。而對於白不野、白固存還有夏添來說,說再見的事情也已經變化的不是那麼的重要了,因為就算是不說,大家的心裡也有數。
看著白不野的那一輛黑色汽車緩緩開走之後,夏添才回了家,卻在大廳裡面看到了早早就起來泡茶的白固存。
「走了嗎?」白固存低聲詢問,聲音卻還像是沒有睡醒一般的沙啞。
夏添走上前把白固存手中剛剛泡好的茶一把拿走,然後給他換上了熱氣騰騰的豆漿,「大早上的喝茶傷腸胃,你別到時候犯病了,疼的死去活來的我也沒有辦法。」
「還有,你怎麼不去送送他,你孫子雖然嘴上不怎麼說,但是人還在大門口傻乎乎的等了很久。」
夏添買回來的豆漿是這一帶最出名的豆漿,往往都需要一大清早排起長隊才可以買到,而夏添的作息又比一般人還要早很多,所以他每一次都可以買到剛剛出爐的頭幾杯豆漿。
白家宅子諾大的大廳裡面現在充斥著豆子的清香,豆漿滾燙的溫度融化了初秋早上的寒冷,白固存就像是抱著一個暖爐一樣抱著那一杯小小的豆漿,卻遲遲都沒有喝一口。
「太燙了,你今天加糖了沒有?」
「加了,給不野的那兩杯也加了。」
「行吧,總之你對他好就行了。」白固存就撂下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抱著他的早餐回房間裡面了,夏添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卻像是浸泡在海水裡一樣的酸澀。
回家的道路很平坦,宋聞言喝了一口已經變得有一些溫熱的豆漿,然後長長的朝著玻璃呼出了一大口熱氣。
從肺部呼出來的帶著豆漿香氣的熱氣在碰到冰冷玻璃的時刻就慢慢的化成了無數的小水珠。
宋聞言直起身子在那一片的小水珠裡面畫來畫去。
白不野看了旁邊玩的正盡興的人,吐槽了一句「幼稚」,然後就打開了後座的車窗,一時之間屬於山林的清新空氣一瞬間就灌滿了整個小小的空間,開車的人有些貪婪的呼吸著這難得的空氣,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卻被冷的打了個哆嗦,於是又喝了一口熱熱的豆漿。
豆漿溫和又清香的味道順著食道緩慢的滑了下去,引起了宋聞言的一陣舒服的嘆息。
「好喝吧,這是我們家那一帶最出名的豆漿,豆子都是最最新鮮的,前一個晚上泡的豆子絕對不會留到第二天,而且水加的也很少。」
「嗯,還挺甜的。」宋聞言小聲得說,他其實不能說很喜歡吃甜的,或者說他本來就是一個對吃食沒有什麼很高要求的人,但是這一份的豆漿確實好喝。
宋聞言看著手中的豆漿,想到了剛剛出發的時候,自己偷偷躲在了後座上,卻還是透過了反光鏡看到了正在注視著自己的夏添。
那兩個老頭子早就知道了。
「應該是甜的,夏添又怕麻煩又怕絮叨,所以我爺爺要加糖他就幹脆都讓人打成甜的了。」
說著,趁著紅綠燈,白不野也喝了一大口,初入口的時候是滾燙,白不野將豆漿在嘴裡含了好一會兒,直到咽下去的時候還是燙了食道,但是卻格外的舒服。
當人體受到疼痛ciji的時候,往往就會ciji大腦分泌多巴胺進行阻斷,而多巴胺能夠有效的使人體感受到愉悅。
白不野食道裡面細微的疼痛讓他的頭皮有一瞬間的麻痹,而後就是不可言說的快樂,就像是在運動之後喝了一大口冰可樂一樣,那是一種微小ciji帶來的精神愉悅。
小車在鄉間的土路上面開了只不過半個小時,就走到了瀝青路,而滿車的草木香氣就像是被黑色的瀝青所切到了一樣,在白不野正式踏上公路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而在一邊的宋聞言也逐漸適應了這一種秋季突如其來的涼風,他將頭上的木簪放了下來,頭髮松鬆散散的垂到了身上,又被闖入車內的秋風吹拂起來,掃到了白不野的身上,儘管是已經換上了長袖外套,但是白不野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癢意。
「要上高速了,你得把安全帶繫上,我沒剩幾個分了。」白不野故意將車在一個路口邊停了下來,然後用眼神示意宋聞言扣上安全帶。
而宋聞言說,「我不會。」一副楚楚可憐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於是白不野只好俯下身子,越過他的胸前,扯出了那一段安全帶,而就在白不野要支起身子的時候,不知道是風吹還是什麼,一直掛在宋聞言耳後的一縷頭髮慢悠悠的垂到了白不野的臉上,白不野抬頭的時候看到了宋聞言光滑又白皙的下巴,沒有一點點的鬍渣和毛孔。
然後就是撲面而來的洗衣液的清香,就像是自己床鋪上的味道。
昨晚的回憶又一次湧上了腦海。
在和宋聞言約法三章之後,宋聞言爬上了白不野小小的單人床,而白不野卻離著他有十厘米。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一副可以任憑他隨意擁抱的樣子了。
克制和禮讓,在白不野的腦海中盤旋。
但是應該是到了半夜,白不野迷迷糊糊的被一股小小的震動給吵醒了,他這一個月以來總是睡的很淺,而在他的眼前,卻是宋聞言白皙的臉龐,睡眼朦朧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快速辨別出來的長長睫毛,那還有那帶著洗衣液香味的熱流,順著他盤上自己脖子的呼吸爬了上來。
又癢又輕盈。
而那個時候,白不野卻任憑睡意佔了上風,理智地脫離帶來了一下子席捲而來的睡意,也不知道到了最後到底是誰抱著睡,但是就是這樣,迷迷糊糊的到了天亮。
安全帶「咔噠」一聲被扣上,白不野卻覺得好像是自己挖了一個坑,然後自己跳了下去。
車載導航告訴著白不野,他們距離高速公路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其實並不是馬上就要上高速,而這一點被人工智慧輕而易舉的戳破了。
秋風掃過屋內的兩個人,早秋的太陽出來了,正是秋老虎作祟的時節。
白不野覺得自己的身上被太陽曬的滾燙,就連要說出口的話都帶著燥熱的氣息,「這次夏添沒有回去,正好空了一個房間,你晚上就睡在那個房間吧,我回去的時候幫你整理一下,什麼床單被褥我出門之前已經壓縮了,下午拿出來曬一曬就好......」
白不野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無關緊要的話,一轉頭卻看到宋聞言正笑盈盈的撐著腦袋聽著。
「行,那個房間的床鋪大不大?」
「還行吧,睡你應該夠了。」
「這樣啊,」宋聞言停頓了一下,引得白不野又一次違反了交規看了他幾秒,而這個時候宋聞言已經盤起了散落在全身的長髮,露出了極其好看的脖子,他說,「我今晚也可以重新變成狼的。」
白不野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以一個什麼樣的狀態,或者是說那樣的表情轉過頭的。
高速公路的收費站就在眼前的,而白不野的腦子卻一片的空白。
那是一種不用喝冰可樂,不用喝一大口滾燙的豆漿就可以體驗到的感覺,讓他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