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或許有吧。」

他的眼睛慢慢的轉移到了一邊的鄭成，這樣的死法，這樣的狀態，是被惡靈吸幹了每一滴的精血才能導致的。

他沉住氣，丹田之處緩慢地開始盤踞起溫熱的氣體，一直被他壓抑在身體里的靈力就像是重見天日的某一種昆蟲，正在不斷的、奮力的扇動著翅膀。

於是他看到了整個審問室之中淡淡的熒光，那是尋靈的痕跡。

「妖怪，有的。」

陳斌又一次喃喃道，但是眼前的人王懸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將他手中的資料全部抽走，然後又像是在給自己打了個氣，於是一下子就從陳斌眼前站了起來，「出去工作吧，人這麼多呢，上頭怎麼安排的？」

「局長的意思是，我們局裡空間也有限，就先審問那些相關程度最高的，後面的再逐一排查。」

「這樣也行，人都找到了嗎？」

陳斌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消息，上面是外勤組和他的聯繫記錄，「最相關的目前知道了兩個人，現在都在趕來警局的路上了，剩下的基本上是還沒有聯繫到人，所以派人去家裡敲門了，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麼證據，我們不能隨便審問人，所以只能走訪，現在往局子裡面趕的兩個人也是資源來提供線索的。」

「好，我們先去問那兩個人，案件資料準備清楚一下。」說到這裡，王懸又笑了一下，這個時候陳斌才發現他的臉頰上有一個很淺的酒窩，因為之前光線好，這麼淺淺的酒窩在光源的直射下看不清楚，而在這一個審問室，從上而下的一小束黃色燈光，讓他的酒窩很明顯。

「真是的，我們社區是又要搞什麼先進人物評選嗎？死了這麼多個人，這麼晦氣的事情還上趕著往警察局跑啊。」

眼前的王懸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在一瞬間就選擇開始重新調查，陳斌不知為何心中有點觸動。

而對於王懸來說，他已經知道現在手上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白不野和長發男人的蹤跡了，但是案件還是要繼續，他一個人一個人的審，總會有點眉目。只不過對於王懸來說，下一次再去找白不野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手上的資料厚厚一疊，他得爭分奪秒的去辦理。

「走吧。」

看到還蹲在地板上的陳斌，王懸又催了一句。

「啊啊啊，好。」陳斌將一直粘在牆壁上的目光挪了下來，然後才勉強轉過頭，跟著王懸出了審問室，那個牆壁上有一道淺淺的熒光，是靈力的殘留，而這個房間一定是進了靈師，不然不可能出現這樣尋靈的痕跡。

而這樣的痕跡，是陳斌整整四年沒有見過的痕跡，一下子就被他的思想拉回了他高三時候的夏天，那個時候他一意孤行的報考了這個省份的警察學院，為的就是從家裡面逃出來，為的就是再也不看到這樣的痕跡。

「白不野。」

陳斌將王懸剛剛說的那個名字在嘴巴裡面轉了一圈，然後打開了手機，在王懸沒有察覺的時刻登上了公安系統的內網，於是白不野的個人資料和家庭住址就全部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王懸在前面快步走著，就連擦身而過同事的招呼都沒有來得及回覆，這麼趕的情況下，他還是轉身將陳斌拉到了刑警支部的休息室，然後對陳斌下達了今天最後一個命令，「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看看你眼睛下面的東西，別人知道的知道我們這裡是警察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裡是大貓熊保護研究中心。」

陳斌瞪大了雙眼，心裡想著王懸這個隊長估計也是忙糊塗了，還大貓熊保護研究中心，打趣別人的時候還把自己也給說了進去。

「隊長，那兩個趕來的人沒那麼快到，人家白天還要上班，不然你也回家休息一下吧，」王懸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又指了指王懸的黑眼圈，「您這已經不是黑眼圈了，是墨鏡，您知道嗎？就是眼睛周圍一大圈全部都是黑的。」

「你小子！」

說完就是一大疊的資料當頭砸來，陳斌假模假樣的閉上了眼睛，裝作吃痛的樣子，而王懸卻沒有再發作。

陳斌聽到了休息室開門的聲音，王懸已經到門口了，「隊長你這是？」

「回家休息，」王懸對著陳斌說，「我女兒估計還認不出我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陳斌揣在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他們刑警大隊的內部聯繫網路，群主王懸發了一條不長不短的消息，「這幾天連軸轉的都回去休息，工作該交代的交代了，明天再來。」

陳斌默默的點掉了這一條消息，又翻開了手機相冊裡面的截圖，白不野端正的證件照就在右上角擺著，而他心裡想的卻是，王懸有一個女兒啊。

另一頭的警察們忙碌了好幾天才難得的擁有了一個假期，耳白不野和宋聞言才剛剛醒過來。

一覺睡到了晚上，躺在被子裡面的白不野翻了個身，發現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很酸軟，使不上一點力氣，估計是這幾天太過於勞累，各個地方奔波，肌肉一直處於一個緊繃的狀態，這才難得有了一絲絲放鬆的空間，索性就將所有積攢下來的酸痛一併倒了出來。

白不野側著身子，發現一邊的宋聞言正在玩弄著他的手機。

手機熒幕上面有一個感嘆號一樣的小人，小人的下面是一直出現的凳子，那是微信小程式跳一跳，再一看，宋聞言已經打到一萬多分了。

這還是之前宋聞言無聊的時候白不野隨便翻出來給他玩的，沒想到這傢伙一下子就掌握了技巧。

白不野忽然想到，之前跳一跳爆火的時候，他曾經一天之內刷到過還幾個貓貓玩跳一掉的視頻，那叫一個專註，手法那叫一個準確無誤。

想到這裡，白不野有些忍俊不禁，眼前的宋聞言似乎是長出了一對貓耳朵，小貓背對著他在玩這遊戲，一臉的專註，就像是在看著小魚幹，那真是超級可愛。

於是乎，白不野又開始手癢了，動情所致，他沒克制住，就伸出手來，暖烘烘的將宋聞言平整的長髮撓亂了，又湊上前去猛吸了一口，正是所謂的吸貓。

「你肚子餓不餓。」宋聞言的聲音傳過來，沒什麼起伏的樣子，估計是正玩得盡興，而他身後的白不野也吸的盡興，於是口是心非，「不餓。」

「那好吧，那我自己去吃了。」

「哈？？？」

白不野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肌肉伸縮讓他又是一陣的難受，就這一個姿勢僵持了還久才緩過神來，然後就看到了宋聞言幽怨的臉，手機熒幕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臉稜角分明，可是這眼神卻有一些些的可怕。

「你這是，咋啦？」

白不野問的小心翼翼，美色誤人，一直到宋聞言將手機扔給他，他才發現宋聞言苦心經營良久的跳一跳死在了19999。

一個多麼不吉利的數字，強迫症看到了紛紛天台見的數字，就這麼被宋聞言撞到了。

而白不野又想了一想，看了一眼宋聞言幽怨的眼神，才反應過來罪魁禍首竟是他自己。

「那，我也是，沒有控制住。」才吸你的。

白不野誠懇的道歉。

沒想到宋聞言一個翻身就起床了，有手指當作梳子開始打理著自己的頭髮，一下一下的，可是原本柔順的頭髮突然的出現了一個死結，宋聞言梳不下去。

手指和頭髮僵持不下，白不野立刻狗腿殷勤的湊了上去，「我幫你，你這頭髮太長了，不好梳，還容易打結，你要是硬梳還要扯著你頭皮，疼吧？這不僅痛，還容易脫髮，你看白固存那個樣子，那地中海都耽誤他和廣場舞老太太處對象。」

白不野心中有些難受，於是伸出手摸一摸宋聞言的頭頂，結果就連一絲絲的發縫都沒有被他摸到，宋聞言的頭髮又多又濃密，白不野又想到了自己頭頂上那一條已經有變粗趨勢的發縫，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我這頭髮，你不壓著就還好。」宋聞言轉過頭，將自己的頭髮蔥白不野的手中拿了回來，然後在空氣之中攤平。

白不野垂著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那頭髮絲並不是垂直平整的，反而是有一點小凹陷，而打結地地方就是那裡。

「那，那我那夏添的房間收拾出來，你去那裡睡？」

白不野舔舔幹燥的嘴角，心中卻興緻頗高，這便是情侶之間的拉拉扯扯，黏黏糊糊，以退為進......

「那好啊。」

「什麼？」

「我今晚就去夏添房間睡。」

說罷宋聞言就起身了，留下了一臉懵逼的白不野。

他原本心中的設定不是這樣的，他在上學時期看到的言情小說也不是這樣的，怎麼這麼不按照套路走啊？

可是沒來得及多想，白不野還是追了出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夏添那個房間的床比較大，我們可以一起去，一起......」

白不野支支吾吾了好一陣，一路跟著宋聞言下了樓，就跟著眼前的那個人頭也不抬的就被帶到了電路的大門。

「欸？」看到鐵門的時候白不野才緩過神來。

宋聞言皺了皺鼻子，用力摸了一下白不野的頭，「你遲早被人拐賣了。」

下一秒，他就打開了店鋪的鐵門。

門外昏黃色的路燈映入眼簾，而同時，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白不野越過宋聞言的肩膀，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長相，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他將這幾天出現在自己記憶里的幾張臉通透過了一遍，然後猛的發現了，「這不是......」王懸的小跟班？

站在身前的宋聞言卻氣定神閑，似乎早就有所預料，還沒有等那個小跟班有所反應，宋聞言就率先伸出了手，「你好，陳斌。」

陳斌絲毫不局促的和宋聞言握了手，然後從容地踏進了白不野的店鋪。

這一家店鋪依舊是空空蕩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一腳踏進的是屬於這兩個人的房子，眼前的只不過是客廳和廚房罷了。

白不野坐在宋聞言的身邊，他身上微弱的靈體隱隱作祟，就像是有所感知。那是一種靈師之間的相互感應，雖然白不野只是一個用著符咒的半吊子靈師，但是他還是能夠感受到陳斌身上的氣息。

於是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這幾天他這破店鋪里的客人還挺多。

陳斌坐定，便將目光投在了白不野身上，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絲絲的不確定，在白不野的印象裡面，陳斌只不過是王懸身後的一個小跟班，一點點出彩的地方都沒有。

「白不野，警局內網有你的資料，」陳斌將手機掏出，在白不野的面前晃了一下，「因為比較著急，我就先看了一下你的家庭住址，你是白家的後人吧。」

不是一般的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看著陳斌的眼睛，白不野知道這個警察並沒有他嘴裡說的那樣，只不過是查了一下他的家庭住址，估計祖宗十八代都已經被調查清楚了。

白不野沒有回答，就相當於默認了，只不過他不太清楚陳斌這一次前來的目的，一直坐在身邊的宋聞言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這就說明陳斌並非來者不善，況且大家都是靈師，守護的都是同一個秘密，這個年輕警察沒必要為了一點點的功績就出賣自己的祖祖輩輩，更何況，這個秘密壓根就不會有正常人願意相信。

「你來這不是為了查案吧，是因為那一隻去到警局的惡靈嗎？」白不野張口，抱著手臂靠在了沙發上面。

陳斌聞言點點頭，絲毫沒有掩飾地就回答，「是，我其實更想找點把這個案子解決了，雖然這個案子估計也得變成一個懸案，但是我只想著，整個警局只有這一起懸案。」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把那一隻敢衝到警局的惡靈抓出來。

宋聞言靠在沙發的拐角處，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然後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了眼前的這一位警官。

其實宋聞言在林立家樓下看到陳斌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只不過在現在這個社會，有太多的靈師放棄了傳承而選擇隱姓埋名的生活，為的就是有一份安穩的工作，過一個正常的一生。

所以宋聞言那個時候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不過是留意了一下陳斌身上的味道。

而經過警局的案件之後，宋聞言暗暗地覺得這個隱藏身份的靈師估計會來找他們，沒想到真的讓他說對了。

陳斌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麼精神，眼下估計是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現下還能夠維持一個正常的思維進行交涉單純的只是靠著身體裡面的靈力罷了，但是宋聞言還是看得出他的急躁和疲憊。

「這件事情我們也沒有頭緒，現下的推斷就是上古惡靈九尾，你應該也看到了審問室裡面的尋靈的痕跡了，那隻惡靈有意識且強大，我們覺得這應該是被人為飼養的惡靈，所以我們接下來的打算是再等三個月，等到夜市打開，再進去看看能不能有些其他的線索，而在這三個月之內，我們也會看看城市裡面有什麼其他的事情。」白不野說，「你先下在警局尚且抽不開身，而且你跟著我們會有危險的。」

話音剛落，眼前的陳斌就像泄了氣一樣的微微低下了頭。

這其實是一個很誠懇的忠告，因為白不野自己也知道，大多數的靈師需要日復一日的練習，要在尋靈鎖靈的過程中才能提升自己的水準，而像陳斌這一種已經放棄靈師身份的人，對那些靈術估計早就不能夠快速的使用，而白不野他們的目的地是危險重重的夜市。

只不過白不野沒想到，陳斌的泄氣並不是因為害怕危險，而是由於其他的原因。

「夜市啊，」他垂下頭，用自己的手掌將自己整張臉都給包住，「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不想當我們家的靈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