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撒在桌子上，並不刺眼，反倒讓人產生趴在桌子上睡一覺的衝動。講桌前的數學老頭口若懸河，孜孜不倦，即使坐在最後一排，聲音仍舊大到不可思議。褚默盯著黑板看了半天，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題過程讓人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戴上耳機趴在桌子上，在夾雜著數學老頭吼聲的音樂中睡了過去。

直到手機的一聲振動，將他吵醒。

「我在老地方等你，放學前過來。」

簡訊是程奕發來的。

褚默抬頭看了一眼，數學老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現在在講課的是他們的班導。

已經第四節課了。

褚默盯著面前的空氣放空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貓下腰向後門走，準備去找程奕。

「褚默。」班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剛走到門口的褚默咒罵了一句，回身的一瞬間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臉。

「去哪兒？」班導姓陳，是個很溫和的中年男人，同學們私下都叫他老憨，有時他聽見了也不惱，偶爾還會跟他們開開玩笑。褚默沉默片刻，決定直接走人不解釋，於是丟下一句「有急事。」而後以極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將班導的叫喊聲丟在身後。

程奕是他來到這個城市後交的第一個朋友，說來也巧，從國小到高中，兩人一直一個班。直到去年分了文理，才斷了這段彷彿被詛咒一般的孽緣。

所謂的老地方，不過是教學樓後的一個老舊的小亭子。

久經風霜，飽受折磨。

柱身上的紅色油漆被刮掉一塊又一塊，凌亂的字跡印在上面顯得滑稽又可笑。「XXX和XXX一輩子不分開。」，「XXX喜歡XXX一生一世。」彷彿這亭子為他們見證什麼，卻從來沒人詢問過它的意見。

褚默每每看見都會覺得好笑，彷彿他們做得了主似的。

程奕正靠著亭子中一個破舊的長椅，翹著二郎腿抽煙，活脫脫一紈絝子弟的模樣。

「我說你怎麼這麼慢啊。」程奕吐槽著遞過來一根煙。

褚默嘖了聲，「說吧，什麼急事。」

「嗯…就是…你等會陪我去吃飯吧…」程奕吞吞吐吐，帶著討好的笑容湊過來，拿著打火機給他把煙點上。。

褚默吸了口煙，蹙眉道「還有誰？」

「陳柒，還有黎語然。」程奕又朝跟前湊了湊，狗腿的笑容放大在褚默眼前。

程奕暗戀陳柒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黎語然？

程奕剛想解釋幾句，話還沒出口，就被褚默打斷，活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黎語然…是誰？」褚默茫然。

程奕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著，「我們班班花啊，上次給你遞情書那個！」

褚默思索片刻，未果。

「沒印象了。」

人們總是對長得好看的認格外仁慈，褚默雖然成績不好是學校出了名的小痞子，但這絲毫不影響成堆女生向他表白。每天收到的情書比別人收到的傳單都多。

程奕放棄了，「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褚默沉默了一會，如果不去，程奕可能和陳柒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無奈。「下不為例。」

程奕攬過他的肩膀，「好兄弟。」

話音剛落，放學的鈴聲響起來。

褚默:「走吧。」

兩人在學校門口等著兩位女生，直到學校的人快散沒了，她們才磨磨蹭蹭的從學校出來。

「我已經定好地方了，走吧。」程奕沒了平時弔兒郎當的模樣，看上去紳士多了。褚默只得感嘆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向她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黎語然化了妝，頭髮散了下來，如果靠近些，還可以聞到淡淡的香水味，精心打扮過。怪不得那麼晚才出來，褚默腹誹。因為地方不遠，步行也就10分鐘。不一會，程奕和陳柒就走到了前面。

褚默嘆了口氣，心理默默罵著程奕見色忘友時，黎語然湊了過來，「真沒想到你也會來。」

「是嗎？」

黎語然愣了一下「是啊。」

「聽說你喜歡打遊戲？我也…」

「只是純粹打發時間罷了，算不上喜歡。」褚默打斷了她的話。

黎語然尷尬的笑了笑，閉上了嘴，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走著。

到了地方，褚默才發現是一個不小的酒店，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服務生，店內裝修還算奢華，雖比不上那些五星級酒店，但這對他們這樣的普通高中生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不過程奕的父母在給零花錢這方面向來大方，也用不著他操心。

程奕他們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看到他們後招了招手。褚默走過去，示意黎語然先坐，保持著基本禮貌。

一頓飯，褚默沒怎麼說話，不過有程奕這個話癆在，倒也不顯得尷尬。褚默站起身的時候，聽到陳柒的聲音「小心。」可是已經晚了。

褚默看著衣服上的果汁，有些想罵人。抬頭，一個和他們一般大的女生，很漂亮 ，沒怎麼化妝就讓這裡所有的女生都黯然失色，包括精心打扮的黎語然。

「沒長眼？」沒等褚默說話，女生的聲音響起。

褚默深吸了一口氣，忍住想打人的衝動。

「你怎麼說話呢？」黎語然走到褚默旁邊。

「用嘴說嘍。」女生頗為不屑的看著黎語然。

「道歉。」褚默盡量扯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他的脾氣一向不是很好，如果那是個男生，估計現在他已經一拳揮上去了。但畢竟是女生，該有的風度還是得有，而他從小開始打架時，就受到「不打女人」的良好教育。

「不好意思了。」女生不情願地說了一句，而後小聲接了一句「也就看在你帥的面子上。」

褚默嘆了口氣，一看這女生就是在家裡嬌生慣養。黎語然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身後的陳柒拉住。

「別跟潑婦一般見識。」陳柒憤憤道，語氣帶著強烈的不滿。

程奕已經付完錢。「走吧。」

「阿琛！」女生看到門口的身影急忙奔了過去，「他們欺負我。」而後狠狠地向陳柒瞪了一眼。

被喚作阿琛的男生走了過來。

長得挺好看的，褚默望著男生。

「抱歉。」溫琛禮貌地笑了笑，「給你們添麻煩了。」似乎深知女生的劣性。

褚默沖他點了點頭，他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道了歉，這事也就完了，「沒事。」

只是那女生似乎還有些不滿，扯著男生的袖子撒嬌。

離開後，四人也沒了興緻，紛紛回了家。

褚默回去的時候，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有說有笑，相當開心。

他推門而入的那刻，家裡和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吃飯了嗎？」母親局促不安的搓著手，僵在臉上的笑容讓褚默感覺分外堵得慌。

「吃了。」褚默悶頭上樓往房間走去。

母親點點頭，看到他衣服上的水漬，剛想說句什麼，卻在瞥見褚默眼裡滿滿的不耐煩的時候，及時的閉上了嘴。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狠狠地關上門，絲毫不在意，這巨大的相聲是否影響到樓下的一家人。

靠在門上，屋裡滿滿噹噹堆著屬於他的東西，儘管如此，那種陌生的感覺還是從四周湧來，把他淹沒。他靠著門慢慢滑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彷彿置身冰窖。

褚默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的時候，差點沒站穩。

真他媽沒用。

在衣櫃里拿了睡衣，走到浴室。

不到一分鐘，熱氣就蔓延開來。

他被熱水淋著，不知在想什麼，一動不動。

突然，像發了瘋一樣，他一拳揮向牆壁，血跡從手掌滑到指尖。

他繼續揮著拳頭。

「砰！砰！砰！」

或許他已經沒有了知覺。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活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停下。

手上已經血肉模糊，他卻絲毫不在意，穿上睡衣，一頭栽到床上。沒有處理傷口，不管不顧，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