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默是被一陣雷鳴聲吵醒的，再加上手上撕裂的傷口將他從睡夢中拉扯出。外面的天空陰沉的可怕，雨滴不斷的砸在窗戶上，風颳起地上的垃圾漫天飛舞，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他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九點半了。

褚默在床上癱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上課。他並不是什麼好學生，曠課遲到，也不在少數。只是，他的父母前幾天剛回來，他不想因此和他們交流。他們之間，總是能躲就躲。

他從來沒叫過他們爸爸媽媽，叫不出口。

跟這個家裡格格不入，他是多餘的。

他常常想，他們為什麼非要把他接回來。在他心裡，他的爸爸，是那個被他們稱為人販子的男人，他的媽媽是那個醜陋的女人，不甚美滿，曾經卻是他的一切。

但他永遠回不去了。

洗漱有些困難，有些結痂的地方再次裂開，褚默皺了皺眉，不在意的繼續，似乎洗漱台上不斷滴下的血並不是他的。他用繃帶隨便纏了幾圈，算是處理。

下樓時，他的母親在客廳看電視。

「你…怎麼…」母親轉頭，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繃帶時，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起晚了。」褚默簡潔的解釋。

「我開車送你吧，雨下的太大了。」母親忙道，只是仍坐在沙發上，不知在等什麼。

「不用了。」褚默淡淡瞥了一眼，心裡覺得好笑，嘲弄似的笑了一聲，徑直走向門外。

褚默走出，將母親的聲音關在門內。他拿起傘想要撐開，手上又是一陣劇痛，鮮血染紅了繃帶，褚默慢慢走向學校，反正已經遲到了，也不在乎多一會兒。

他家離學校不遠，平常總是走去。或許該打輛車，念頭迅速被打消，幾步路而已，他又不是矯情的女生。雨的確下的很大，但更煩人的是風吹的他幾乎拿不穩傘。

手過於用力，不斷有血從繃帶中滲出。褚默看了一眼，糾結於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想法剛冒頭，就被他掐滅。去醫務室拿點藥，自己隨便纏纏得了，也不是很重的傷口。

到了學校，褲子已濕了大半，幸好冬天已經過去，現在不太冷。走進教學樓的時候，剛好遇到了老憨，老憨的身旁…站著一個很眼熟的人。

褚默定睛瞅了幾秒，是昨天那個男生。

那人依舊風輕雲淡的笑著，看到褚默時，沖他點了點頭。褚默也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世界真小，褚默感嘆。

「睡過了。」褚默在老憨開口前。

老憨嘆了口氣，看到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又開口「你倆認識？」

「一面之交。」溫琛輕聲道，似乎怕打擾了正在上課的人。

三人一起走到教室，褚默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溫琛在前面簡潔的介紹了下，是個轉校生，似乎還是學霸。褚默盯著他的臉，嘖了聲，感覺自己的校草之位要不保。

而後那張臉的主人徑直向教室最後走來，然後坐在了自己旁邊。「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吧。」

褚默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卻默默吐槽，你都坐下了，我還能怎麼說。不過…褚默轉頭看著他，算了，人帥什麼都好說。

「溫琛。」他輕聲道。

「褚默。」褚默趴在桌子上回了句。

算是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紹。

然後，溫琛認真聽課，褚默繼續和平常一樣看著窗外發獃。外面種了很多櫻花樹，到了開花的時候，很美，整個學校瀰漫著戀愛的氣息。然後學校的領導又到了抓早戀的狂熱季。

儘管櫻花樹下是領導的重查之地，但仍是有很多為了浪漫奮不顧身的人。比如說，他那個傻逼發小，在櫻花樹下，拿著個大喇叭跟陳柒表白，結果卻被領導拿來殺雞儆猴，在全校面前檢討。

褚默談過幾次戀愛，每次都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女生沒感覺，看到好看的到是會多欣賞兩眼，但也僅此而已。程奕知道這事，但他從來不在意。

「喜歡男的，又怎樣？你就是褚默，是我的好兄弟。」

來到這個城市後，程奕大概是他唯一的溫暖。有時候程奕會問他，會不會對他有反應，褚默踹了他一腳。「你會對李紅有反應？」李紅是國中時他們班一個特別胖的女生。

「你拿我和李紅比？」程奕嘴角抽搐，雖然他不如褚默好看，但起碼也在中上。

褚默笑了笑。

高二文理分班，程奕讀理，他選了文，形影不離的兩人終於分開了。

「叮鈴鈴…」

下課鈴聲將他的回憶打斷，褚默揉了揉額角，最近總在回想以前的事。

轉頭時，看到溫琛正在玩手機，帶著淺淺的笑意，和之前的笑容不同。褚默視線向下，發現他是在發消息。

「女朋友？」而後突然想起昨天的事，「你那個女朋友……」沒等溫琛回答，褚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女生就是麻煩，一個個的都被家裡寵壞了。」

溫琛愣了愣，笑了起來。「是挺煩的。」他沒有解釋。溫馨是他的妹妹，同父異母。

他們感情很好。

褚默繼續望向窗外，櫻花樹被風吹的左右搖擺，幾乎要被連根拔起，葉子被打落一地。雨仍舊很大，沒有停下的意思。而角落的一團不明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貼在窗戶上，想要看清，好像…是一隻小貓，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褚默頓了頓，從書包中拿出傘沖了出去。

溫琛看了眼表，還有一分鐘上課。果不其然，褚默遲到了，上課五分鐘後從後門走進來，懷裡抱著他的校服外套。老師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繼續講課，似乎習以為常。

褚默回到座位，將校服放在桌洞，輕輕把裡面的小東西露出來，它渾身濕漉漉的，仍舊在發抖。褚默用校服給它擦了擦，溫琛愣住，「你剛才…是出去找它？」

褚默點了點頭，他用校服擦了擦小貓身上。小貓看著他，忽然「喵」了一聲。

褚默頓住。

儘管聲音不大，但教室很安靜，足夠全班聽到。

「褚默！」英語老師是一個中年婦女，很兇，大概是更年期到了，成天都是拉著臉，逮誰都得罵一頓。

「學貓叫學的挺開心啊。」

褚默楞了下，立馬反應過來。「老師，我不敢了。」

英語老師瞪了他一眼，繼續講課。

溫琛笑著伸手在小貓身上摸了兩下，「挺可愛。」

「嗯。」褚默用左手戳了戳小貓的鼻尖。「我要是沒看到，你就慘嘍。」

他看著自己手上的繃帶嘆了口氣，轉頭，「你幫我把它身上擦幹凈。」頓了頓，補了一句「謝謝。」

溫琛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傷口，沒有多問，把貓接過來，從兜里掏出一個藍色格子的小手帕，輕輕在小貓身上擦拭著。

「你…還隨身帶手帕？？？」褚默刷新了對新同桌的認知。

溫琛笑了笑，簡潔解釋。「有人需要。」

「哦。」

溫琛正擦著……

「喵～」小貓又叫了一聲。班裡有人小聲的笑了起來。

「褚默，你給我出去。」英語老師怒。

褚默深深的望了一眼桌子里的罪魁禍首，經過溫琛的時候，對他輕聲道「幫我看好它。」

溫琛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