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鹿上班，才知道高層人事變動，他的同事也是作為親信被剪除，自己恰好是一個被波及的倒霉蛋。

這麼多年的職場潛規則說掀開就掀開，毫無防備。公司人人自危，眼觀鼻鼻觀心，而空降副總根基未穩，新的局面尚未形成。

關寧山離開，喬童早已習慣他的棄之如敝履，自己跌跌撞撞找回去已又是晨曦。

茅茂伸手攔下了他。

「關鹿，看得見你。」喬童震驚的樣子都落進茅茂的眼睛裡，明明反應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為什麼心裡還是有些悶悶的。

喬童左右張望一番，才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難道這才是關鹿有恃無恐的原因？茅茂不太確定，又重複了一遍，「關鹿，一直看得見你。」

「哈哈哈哈，別開玩笑，只有他喝醉才看得見我。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的？」

茅茂神色複雜，卻堅持說了下去，「關寧山和關鹿說找時間渡回陰陽眼，這分量夠不夠，你不妨仔細想想從前，比如他幫你攔下那個車禍鬼，比如明明湊近你卻在畫框上彈了一下……」

茅茂一字一句敲擊在喬童的心上，有些晃神。

這件事喬童難道會沒有絲毫的懷疑過嗎？他只是呆了一點，又不是傻。

喬童忽然逼近茅茂，直視。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晰明了。

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他的詰問像炮珠不斷。

「那你意欲何為？」

「是你留在這裡的真實原因吧？」

「你始終遮掩的身世死因，我不問所以反噬了我？」

明明身後尚有餘地，茅茂卻覺得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我知道我知道，我問的問題都不會有答案，至少現在不會。可我還是要問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你和關寧山相比呢，又有什麼兩樣？」

看著喬童消失在門前，他想起和關鹿談判的最後，關鹿說的那句話，「你但凡把他當做朋友，你就會明白現在做的有多不值得。」

從門口到關鹿面前，彷彿是一條走不完的路。喬童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去輪迴的，為人的一生太過一帆風順，當鬼時卻不得不成長。

他想起初相遇時，關鹿後退的半步和冷不妨的跳下舞台。

他想起在浴室里，被關鹿衝撞破魂魄的落跑。

他想起紅色睡衣，聽說酒鬼撞死打車繞路。

車上時常昏睡的關鹿，在椅子後面戲弄自己的關鹿。

……

那些細節，數不勝數。

這個問題還有問的必要嗎？

「關鹿，你，看得見我對不對？」喬童最後還是問了出來，聲音里沒有慌張，沒有顫抖。

「對啊，那又怎樣？」

平淡無奇，理所當然。

喬童盯著他的眼睛又開始恍惚了，自己有什麼資格質問關鹿。又要以怎樣的身份。

沒有理由，從一開始留下來，跟著他便是錯誤的。

自己本不該有一點點的貪心。

好累啊，喬童閉上了眼睛，像沉睡中的黑夜，漫無邊際。

在關鹿的眼前，那個習以為常的魂魄，彷彿自己影子一般的魂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絲絲彌散開來，連同琉璃金邊，如星辰般碎落一地，而後不留痕跡。

關鹿只知道，他不能被鬼威脅，他既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

讓喬童死心了，也好。

關鹿從未遇到這樣一個鬼，把自己當信仰，肆無忌憚的霸佔自己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心甘情願，自然而然。

他骨子裡是冷漠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手足無措。只好像對每一個魂魄一樣，視而不見，熟視無睹。

只是有時，他也會忍不住想要調戲那個鬼，看看他呆萌的樣子，也是有趣的。

那微不足道的失落感很快在生活忙碌的節奏中消失殆盡，工作是麻痹人心的良藥。

不僅如此，蕭旻然那邊也十分抗拒交流，粉絲已經開始躁動了，關鹿連社交賬號都沒再登錄。

自己的生活，彷彿陷進了一個未知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