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些趕，兩人還是提前到了大酒店包間。子玥久訂的自然高大上，半個多月的相處，關鹿已經習慣了她的風格。

「這會兒請方余，怕是要避嫌不來的吧。算了，我去後廚開開眼。」喬童說完迫不及待飄了出去。

說是去後廚，其實他是想看看方余來沒來，他有預感子玥久先斬後奏的這個決定本身就是錯的。

果然，在大堂門口等了許久都不見方余，正午的光照的他渾身不舒服，終於還是回包間去了。

「我就知道……」喬童剩下的話在看到方余時硬生生咽了下去。真是見了鬼了！

方餘一人前來，彷彿是赴老友之約。子玥久一開始還敬酒什麼的，很快也讀懂空氣中隱隱的尷尬，便找借口離開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方余將筷子放到一邊。

看他想要說點什麼，關鹿也抽紙擦擦嘴角，端正坐姿說道「不知其緣由，所以甚是惶恐。」

「你媽媽還好麼？」方余先問了一句話，加之語氣，顯得有些鄭重。

嚇的喬童瓜子都掉了，哦不，沒有瓜子。

喬童以為，這是個狗血的倫理劇故事，實則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故事。

方余與關鹿的父親一見如故。春夏秋冬，晨曦日暮，能輾轉在陌生的城市漂泊，能為一段音節徹夜未眠，能想換更好的樂器連吃好幾個月的稀飯饅頭。他們真的相信，音樂就是生命。

方余說的時候眼睛閃著光，即便是理想實現的今天，如果可以，他仍願意拋下所有回到當年。

「那他，現在還好嗎？」從關鹿的聲音里，喬童聽出一點心慌，不由得也目不轉睛盯著方余。

故事還沒有講完，卻已猜到了結局。

音樂人走走停停，四海為家。忽然有一天，他們說去西藏看看吧，貧瘠的他們只搞到兩輛腳踏車，還沒進藏便報廢了。沿途搭車趕路，搭一段徒步走一段。

那時的西藏真冷啊，喝口酒暖身接著走，天邊最後的光也消失了，步也邁不動，就地躺了下來，說這星星可與鑽石媲美，他們亦裹攜在同一條河流中。

等方余拂曉凍醒來，手邊只有一個空酒瓶。

而不足半米遠的地方，是萬丈深淵，望不到底。

也將他們永遠的隔開。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如果真……不可能不回來看你的啊」喬童自己先憋紅了眼睛，搖著頭說道。

方余起身，深深一躬，「對不起，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

良久沒有等到關鹿回應，自知此事衝擊力大，他留下一句「如果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也會儘力。」準備離開。

關鹿突然伸手抓住了他，面對現在的情形，方余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他有沒有說過什麼奇怪的話？」關鹿眉頭緊鎖著，一時也忘記了動作上的冒犯。

「沒有什麼奇怪的……」方余頓了一頓，猛的抬頭，「他無意中感慨過兩次，可惜只活到四十一歲。」

「發生意外是？」

「五月十三，陰曆四月二十三。」

關鹿喃喃自語，「他生日的前一天。」

這才把手放開，深深的鞠了一躬，沒有任何解釋。

方余對著鞠了一躬，雖不明所以，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拉開門出去了。

再不懂事，喬童也知道這個時間不適合任何提問。

「檬檬，把我母親的養老院地址給我一下。」

「快點，我有急事……什麼，那個，你真的沒有嗎？」

關鹿掛了電話，轉頭對喬童說道，「你是不是速度比較快，西郊那兩個養老院幫我找一下……我開車去城南」

一通忙碌，一無所獲。

再翻開母親留下的那封信，心中五味雜陳。

「我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父親他是有苦衷的呢？」

原來，父親早已知曉自己的壽命。而和死亡相比，漂泊無定也算不上是壞消息。何況音樂還是他的夢想，能為夢想而死是多麼浪漫主義的一件事。

只是提前知曉壽命的人，靈魂不再滯留人間，沒有道別的時間，就算他們有特異功能，也無法發生靈魂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