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幾個假道士是捂著眼眶走的，王懸也是料定了那幾個人不敢報警，所以下手的時候根本就不在意什麼輕重緩急，而都是沖著最疼的地方打的。

門口的圍觀群眾也被王懸給吼走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平常脾氣那麼好的王警官今天就這麼暴躁，只能感嘆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是沒有一個人看到關上門之後，頹廢的坐在門口抱著女兒垂著頭的王懸。

看著母親一個人獃獃的站在客廳之中，王懸也不想再多問。

他只覺得疲倦和不耐煩如山崩地裂一般向他襲來，他整個人都不想再動彈，也不想說話，就好像是剛剛那一場單方面的鬥毆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

客廳的地面上還有散落的煙灰，王懸伸出一隻腳，用自己的褲管慢吞吞地蹭著那一塊地，一直等到煙灰全部都沾到了他黑色的褲子上才罷休。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覺得天地都一片的寧靜。

懷中的女兒停止了哭泣，眼前的母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這樣吧，王懸無力的靠在大門口上，腦袋重重的磕出了一個沉悶的聲響，但是他卻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覺得自己懷中一空，隨即而來的是女兒尖銳的叫喊。

寧靜甚至沒有持續一分鐘。

王懸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母親面目猙獰的拉扯著自己的女人，嘴裡還在說著難聽的話。

母親在王懸心中一直有一個溫柔的形象，但是這樣的形象好像就在一瞬間崩塌了，眼前的女人正在歇斯底里的拉扯和吼叫，原本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也散落在因為極度生氣而泛紅的臉頰上。

王懸聽到眼前的母親破口大罵，「你這個妖怪，到底還要霸佔著我孫女多久？！」

但是高高舉起的手卻遲遲沒有落下，因為她手下的女孩子長著一張她寶貝孫女的容貌，大大的眼睛裡面已經沁滿了淚水。

王懸知道自己的母親捨不得，但就是因為這樣的捨不得，才顯得這一件事情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二十一世紀了，王懸只在辦案的鄉下見到過這那樣的道士，原本早就應該滅絕的東西竟然騙到了自己的家裡，還強迫自己的女兒喝那樣骯髒的水。

耳邊的爭吵還在繼續，王懸的母親拽著眼前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一絲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但是就在今天早上，王懸的母親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就是被眼前的這個女孩子給推倒的。

那時候的力氣比現在要大得多，所以這個可怕的魔鬼只不過是在演戲。

正當她咬著牙想要摔一巴掌的時候，一直枯坐在一邊的王懸突然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用幾乎是野蠻的動作將自己的女兒從看起來已經發了瘋的母親的手中搶了過來。

「你瘋了嗎？你不相信媽媽的話了嗎？」母親依舊在歇斯底里的哭喊著，就好像是剛剛所有用來打罵孫女的力氣都在一瞬間化作了眼淚，只因為自己的兒子不相信她，讓她孤立無援。

看到王懸頭也不抬，母親就像是一瞬間脫力，直接摔坐在了地板上，嘴巴裡面也含糊不清，但是王懸聽得出來，他的母親在說，「今天早上，就是這個妖怪推的我啊！她的力氣好大啊兒子！你為什麼就不相信媽媽說的話呢？！」

王懸擺了擺手，好容易才蹲了下來，渾身沒有一處的肌肉不再疼痛，他沒有搭理母親，只是定睛看著懷裡的女人，王方安的眼睛之中全部都是眼淚，已經厚厚的蓋住了她有些空洞的眸子。

「別哭了，」王懸沙啞著聲音，然後用粗糙的手指將女孩眼角的淚水擦幹凈，只不過眼淚太多了，一直都擦不幹，王懸最後索性放棄，只是抓著王方安的胳膊，問了一句，「今天早上，隔壁的鄰居阿姨開拍門，後面醫生叔叔也來敲門，你有沒有聽到？」

極度的疲倦也沒有將王懸的洞察力削弱，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懷中的女孩子稍微的後退了一步，臉頰有些鼓，是她在狠狠咬著自己的牙，「聽到了。」

「既然聽到了，為什麼不去開門？」

「因為他們喊的都是她的名字，」王方安轉身指了一下一邊的奶奶，卻不願意這麼喊她，「我以為不是找我的，而且我很困。」

女孩子的話極其的簡單，小孩子都喜歡賴床，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所以不管怎麼說都有道理。

「你這個妖怪！」

王懸聽到了坐在一旁母親的大喊，又對她搖了搖頭，他太希望母親可以冷靜下來，起碼的，給他一點點思考的餘地。

「那你再告訴我，奶奶說你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是不是真的。」王懸平靜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像審問犯人一樣那麼的冷酷，甚至沒有一絲絲的波瀾，或許是因為他也開始發覺，眼前的這個「王方安」很陌生，但它心中卻在極其的渴望，渴望著這一種陌生的感覺是虛假的。

「因為我，」女孩子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連帶著搭載自己手臂上王懸的手也在空中微微的發顫，女孩子沒有半點的猶豫，哭聲就像是驚濤駭浪似的湧來，「因為我害怕啊，爸爸安安害怕，安安的同學說有壞人會在晚上跑到家裡來做壞事，我好害怕啊......」

哭聲就像是海浪一般，一層一層的打在王懸的心上。

上一次安安哭的這麼大聲，還是在剛剛來他們家不久，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會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那一種極度的陌生讓她整天整天的哭。

但是安安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大哭過，即便是捨不得父親的離開，也只會偷偷的哭，然後倔強的對著要去上班的父親揮手說再見。

「好了，我知道了。」王懸盡全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加的溫柔和親和，他一下一下地拍著懷中女孩子的背，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動作安撫著她，然後再巧妙地避開母親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眼神。

「媽媽，你這幾天先去我大姑家住幾天吧，我向局子里請個假，自己帶她幾天，」王方安將自己的頭埋在王懸的脖子上，王懸覺得自己的脖子，甚至是整個胸膛都一片的冰涼，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體溫，「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我會帶她去醫院。」

「可是......可是！」

王懸母親看著埋在自己兒子肩膀上的那一個小小的後腦勺，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殭屍正趴在他兒子的身上吸他的血。

血壓急速上升，王懸的母親覺得頭暈來的比以往更加的快，之後的事情便記得不太清楚了，她的印象裡面只有那熟悉的藥片苦澀的味道，從嘴角溢出來的涼水，還有兒子帶著複雜情感的視線。

有時候我會在想這篇文真的有人看嗎哈哈哈哈其實我只是在自娛自樂

等到王懸將母親安頓好，他卻在回來的街道上看到了剛剛吃完飯的兩個人。

白不野和那個長發男子正手牽著手從一家吃泡椒田雞的店出來。

長發男子戴著口罩，但是眼眶卻很紅，而白不野卻在這個已經變冷的季節里整個額頭都是汗。

曾經有人在一家麻辣火鍋店裡面告訴過王懸，幾乎是用開玩笑的語氣和他說，這世界上會吃辣的人分成兩種，一種是吃完滿身大汗的，另一種是一邊擦眼淚一邊擤鼻涕的。

王懸問，那就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的嗎？

同事說，那就是不吃辣的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王懸突然想到了這一檔子無關緊要的事情，而自己那個時候，到底是在擦汗還是在擤鼻涕呢？他已經不記得了，只不過是一段對話好像激起了他想要微笑的慾望。

但是慾望只能是慾望，當他想要扯動自己臉頰上的肌肉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

王懸停下腳步，也不管手裡的麵條會不會坨，一路目送著兩個人過了馬路。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眼前的兩人也感受到了王懸的視線，三個人隔著一條馬路遙要的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匆匆離開，各自都有各自的路，雖然王懸心中依舊覺得，他們出現在自己家附近很奇怪，但是他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思去管這種事情了。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女兒照常出來迎接他，一邊抱著他的大腿一邊抬著頭，笑著問他今天晚上吃什麼。

王懸這時才舉起他手裡的塑料盒子，溫和的說了一聲，今晚吃牛肉麵。

女兒十分配合的「好耶」，又小心翼翼的接過王懸手中的麵條，一路小跑到了餐廳，腳踩著一個小凳子就爬上了椅子，然後一點一點的掀開塑料盒子。

塑料盒子的聲音「啪嗒啪嗒」的，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顯得很大聲，王懸也走到了餐桌邊上，眼前的女孩子帶著一臉的微笑，正小口小口的喝著麵湯，十分給面子，一點也不在意他們已經吃了整整三天的快餐。

「你慢點吃。」王懸將自己碗中的牛肉夾給了女孩，女孩子頭也不抬的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是小聲的嗦面聲。

王懸卻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也餓著肚子，反而是仔細的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孩子。

原本都是靠著母親打理的頭髮變得有些幹燥不堪，就像是剛剛有些脫水的青草整隨意的散在身後。王方安的眼睫毛依舊很長，濃密的像是化不開的墨痕，看起來十分的乖巧無害。

原來自己已經和她相安無事的度過了整整三天。

王懸動動手指，將自己兜裡面的空香煙盒拿了出來，然後一下子丟到了一邊的垃圾桶里，王方安倒是像沒看到似的，一直在吃著麵條。

「安安，你手上的珠子是什麼時候買的呀？」

王方安白皙粉nèn的手腕上不知道何時帶了一串透明的水晶手鏈，此刻正在餐廳頂上的大燈下面折射著淡淡的光芒。

「是不是奶奶給你買的呀？」

王懸接著問，右手卻已經越過桌子伸了過去，就像是想要觸碰那一串手鏈。

「是啊，前幾天才買的。」

王方安在一瞬間就將手放了下去，整個人就像是受到了刺jī一般往後仰了一下，然後默不作聲的將手背到了身後。

「是嗎，還挺好看的。」王懸有些隨意的說著，目光已經從容的從那手鏈上移開，伸出去的手拿起了桌子中間的抽紙，抽了一張遞給了眼前的女孩子，「明天就是周末了，爸爸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