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長這幾天去哪了？」

陳斌將手裡的塑料杯一倒，結果倒出了整個半杯的咖啡粉，「這什麼時候添的咖啡啊？」

他自顧自的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原先那杯子下面還有點水，現在那水已經將一般的咖啡粉都打濕了，變成褐色的咖啡粉和還沒有遇害的幹燥粉末混在一起，陳斌倒回去也不是，沖泡著喝也不是，如果真的要喝的話，那估計他三天三夜都不要睡覺了。

就在陳斌猶豫不決的時候，在他工位隔壁的同級幹脆利落的拿了一個粉色的勺子伸進了陳斌的杯子裡面，然後大大的要了一勺咖啡粉出來。

「這樣就好了，這個咖啡粉還是前幾天晚上隊長加的，他那幾天不是喝咖啡喝的挺猛的嘛？煙都不抽了，不然還不知道我們監控室裡面的煙霧報警器要響幾回。」

「也是，他前幾天都不抽煙了，我還有些不習慣。」陳斌看了眼已經空了大半的杯子，便走到一邊的飲水機接熱水了，但是剛剛的問題他還沒有得到回應，於是又問了一下同期，「王隊這幾天都沒來上班，有說請假了多少天嗎？」

同期用手指卷著耳邊的頭髮，語氣有些曖昧的說，「你想知道啊，這周末和我出去約會唄？答應了我就告訴你。」

陳斌「哦」了一聲，也不算是肯定的回答，這樣的相處模式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倒不是因為他不喜歡社交，也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妹子喜歡自己，而是現在他手頭上的事情都還沒有辦完。

飲水機的熱水緩緩的流入陳斌的咖啡杯，湧上來一陣溫熱的氣息，陳斌故意將開關調得很小，以此來迴避同期的邀請。

「嘖嘖，」同期看著陳斌有些寂寥的背影，知道他是在迴避自己，而自己也不是一個喜歡冷臉貼熱屁股的人，再怎麼帥的帥哥也是一樣，沒緣分的事情也沒必要倒貼，「算了，你好無聊。」

同期說了一嘴，也湊到了飲水機旁邊，和陳斌就一個手掌的距離，陳斌看到旁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嚇得後退了半步，卻又被同期拽了回來。

兩個人就這樣曖昧的站在一起，陳斌覺得不妥，正想要拒絕的時候，卻看到了同期「噓」的一下在自己的嘴邊比了一個「1」。

陳斌愣了一下，卻看到同期目光閃爍，「前幾天不是局長把隊長拉去罵了一頓嗎，本來兩個人火氣都很大，隊長也是不想忍了，直接和局長對罵了起來，還差點在辦公室打起來了！」

同期說的神乎其神，但是這一種辦公室八卦，就算這個辦公室的地點在神聖的公安局，也沒有什麼可信度。

陳斌覺得王懸是那一種會打架的人，但一定不會是衝動上頭的人。

雖然心中不相信，但是陳斌還是遞給了同期一個肯定且「哇原來這樣啊」的眼神，好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後面還是王隊長先將了一軍，直接說要把他這幾年還沒來得及休的假全部都修了，完全都不想看局長的面子了，局長叫他繼續查，我們王隊長說，查個屁！老子休假去了！那可是啪啪啪打局長的老臉啊！」

有些人分享八卦的時候總是會發生意外事件，那都是因為人作為一種離不開激素的生物，往往在這一種上頭的時候，會出現，手舞足蹈、嗓門拔高、面紅耳赤等情況。

同期似乎是聽到了其他人的咳嗽聲，一轉頭才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聽她的單口相聲，面子有些掛不住，便立刻紅著臉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想繼續說了。

陳斌紳士的為她泡好了咖啡，遞給她的時候又遞上了「致敬英雄」的眼神，感動的同期雙手顫抖地接下了咖啡杯。

「對了，你知道隊長一共要休息幾天嗎？」陳斌低聲補充了一句，「我也想找個機會休息，我又不是老黃牛，沒辦法天天鋤地。」

不知道是哪一句話逗笑了眼前的同期，同期笑到面色紅潤，又舉起了小手手遮著嘴和他分享著辦公室八卦，「大概一個多月，我們隊長之前除了春節和正月十五，幾乎都不請假休息，那可是三百六十天的標準勞工，而且之前不是還破了很多案子嗎，局裡也獎勵了不少的天數。」

陳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倒是沒有惹的同期臉紅了，因為就在這幾次短暫的相處過程之中，同期敏銳的發掘了陳斌身上適合做姐妹的閃光點，一個已經變成了姐妹的男人，已經不會再讓她有什麼感覺了。

「等到同期回到工位，陳斌才一手拿起已經放的有些涼的咖啡，另一隻手匆匆的用私人電話發著消息，收件人是Bai，內容是，「連休30」。

白不野半夢半醒的睜開眼，一抬眼就發現宋聞言已經睜開眼睛看著他了，白不野的目光從宋聞言好看飽滿的額頭一直掃到了他露出一點點的鎖骨，之所以露出一點點，是因為宋聞言被白不野強行穿上了秋衣秋褲。

縱使是天大的美人，依舊不能擺脫秋衣秋褲的宿命。

更何況是在他們這個地方，南方，沒有暖氣，又潮濕，一到秋冬那風就直接往衣服裡面鑽，不管是穿著多厚的衣服都得被慣成一很冰棍，老了說不定還得落下點毛病。

於是看著眼前穿著灰色秋衣的宋聞言，白不野很是心滿意足的笑了，還因為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秋衣，就算是爛大街，在他們家這也算情侶款了。

「你別靠那麼近，我有點熱。」宋聞言張口說話的時候，確實是帶出來了熱氣。

白不野有些興奮，「是吧！我就和你說吧！真的要穿秋衣秋褲！你前幾天那腳多冰啊跟冰塊似的，現在好了吧！」

也就是宋聞言沒有怎麼看電視，也沒有手機，所以不知道那些所謂的賣貨直播，不然早就把白不野帶入直播間了。

「不是，」宋聞言咳了一下，反而是自己挪出起了一點，又一次重複，「我說，是你太靠近我了。」

「嗯？」白不野想了一下，也感受到了自己褲子裡面硬邦邦的東西，然後瞬間面紅耳赤的自己往遠處滾了半圈，這該死的生理反應！

但是話又說回來，白不野將自己的頭埋進被子的時候離奇的清醒了一點，他和宋聞言都已經是這種關係了，還天天睡在一起，也就是看著宋聞言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彷彿是對那種事情沒什麼追求，白不野才沒有下狠手，也就隨他去了，但是這也不代表白不野他是一個太監啊！這種正常的生理反應害羞個屁！

白不野覺得自己此刻邪火滾滾，就想要去立刻把宋聞言就地正法，但是又覺得真的動粗，自己過半小時就得去急診室報道，想東想西猶豫不決時，他感覺到了壓在被子下面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原先還以為是自己沒有關好的鬧鐘，抽出來一看才發現是陳斌發來的簡訊。

也不過就四個字，讓白不野瞬間清醒了過來。

因為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到王懸實在沒空再派陳斌去把孩子接過來，但是看樣子王懸現在倒是隨時都有空。

也可能是王懸他母親的極端行為刺jī到了他，讓這個一直忙於工作的警官突然發現自家的後院正起著熊熊大火，池子里養的魚都要變成鐵鍋片片魚了。

於是這才喚醒了他回歸家庭的魂魄，這一回歸就是回歸整整三十天，任憑他們三個想什麼辦法，估計都沒辦法乘虛而入。

「諾。」白不野轉過身子，將手機拿給宋聞言看，「估計是等不到什麼好機會了，王懸對他的女兒看的挺緊的。」

宋聞言接過手機，在上面熟練的劃了一下，然後一筆一畫的開始手寫回覆，白不野趴在他身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打出了幾個字，「明天跟著一起去遊樂園。」寫完就利落的發送了，白不野連獨立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要是跟著去遊樂園，那不是要遇到王懸？你想讓陳斌當著他的面用靈術解決他的女兒嗎？」白不野睜大了眼睛，這怎麼想都不對勁，「這樣不就曝光了陳斌的身份嗎？我可以在一邊用符咒，你也可以變成本體，但是陳斌就那一個鈴鐺，怎麼樣都得衝上去肉搏，這王懸一定看得出來。」

宋聞言對著他點點頭，抬起手將手掌放在白不野濃密的眉毛上面摸了摸，示意他接著講。

「而且，王懸那麼偏愛他的女兒，就連自己媽媽都送走也要一個人照顧女兒，陳斌就這麼衝過去，不得被王懸一槍子崩了？」說到這裡，白不野覺得自己有些上頭，什麼胡話都在亂講一通，「不對不對，他休息在家應該沒有槍，那陳斌還不至於那麼危險，不過被打進急診室也很危險啊！」

「是啊。」宋聞言緩緩開口，「但是我覺得王懸要傷害的不是陳斌。」

「嗯？」白不野啞然，一直時間竟然不知道宋聞言話中的含義，於是他又將整個事情全部都捋了一遍，包括陳斌跟他們說的鄰居阿姨的口供，突然一下，他心中有一個想法飛濺了出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王懸真的是個了不起的警官。

「你是說，王懸的目標就是那隻靈？」

周末的遊樂園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一直到了晚上八九點才逐漸落下帷幕。

王懸在白天的時候去了一趟大姑家，母親依舊是對他有些悶聲不理，王懸心裡也清楚，母親那時還在慪氣。

「媽，我給你買了箱牛奶，你這幾天在姑姑家住的還好嗎？」王懸提著兩箱低脂牛奶走進了廚房，大姑的家很大，是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廚房又距離客廳還有一段距離。

王懸擔心自己的話沒有被母親聽到，就像母親那個方向看去，去看到母親依舊是氣鼓鼓的樣子，分明是擺出來給王懸看的。

王懸看到母親的樣子反而是放下了心，於是隨手拿過母親放在廚房裡面的圍裙，將一個塑料袋塞進了那一個有點油膩的口袋之中，塑料袋裡麵包裹著王懸的各種證件，還有銀行存摺。

這幾年他都有給自己留一筆私房錢，生怕哪天家人出了點什麼事情沒錢應急，就這麼攢著，這筆錢也有了一定的數目，他家也不是大富大貴，但是這筆錢應該是夠母親後半輩子的正常生活了。

如果自己回不來的話。

眼眶突然有些酸，王懸低著頭快步走到了客廳，匆匆忙忙的丟下了一句「媽，那我次再來看您。」就轉身而去，甚至都不敢抬眼看一眼自己的母親。

在關門的時候，他卻聽到了母親的聲音，母親叫他要照顧好自己。

王懸其實很清楚真正的自己其實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他之前之所以可以破那麼多的案子，正是因為他可以和那些弱者很好的共情。

而這樣有些脆弱的自己卻被時間包裹的越來越厚，只不過偶爾也會存在裂痕，有眼淚會沿著這裂痕流出來，血淋淋的展示著他柔軟的心。

就比如現在。

但是卻不包括之後。

王方安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搖晃著腿，一分鐘之內她抬起頭看了五次時間，現在正是下午六點半，王懸是兩點左右出門的，不知道這傢伙去了哪裡，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她有些著急的轉動著自己右手上的手鏈。每轉一下手鏈上的水晶珠子都會折射出外面夕陽的顏色。

王懸的這個房子坐北朝南，方位很好，風水也很好，只不過這窗子開的太大了，每一天的日光都很充足，這讓王方安很難受。

她右手邊就是王懸的卧室，這幾天兩個人的相處總是讓王方安覺得有些距離感，或許就是因為王懸這時刻緊閉的卧室，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讓她聽到厭惡的鎖門聲。

女孩子眼睛久違的眨了一下，然後就跳下沙發，一路走到了王懸的卧室門口，本想用力的將那一扇門踹開，想了想還是不妥，於是就先墊起腳轉開了那一個把手，然後才將右腿抬起來。

「砰。」的一聲，震天響。

那一扇可憐的木門已經被踹的幾乎要鑲嵌到裡面的牆壁上，房間里側的把手似乎鬆動了起來，王方安能夠聽到把手裡面金屬斷裂的聲音，還有門口的腳步聲。

「安安，我回來了。」

王懸一進屋子就看到了乖巧坐在沙發上的王方安，擺在客廳桌面上的零食也被拆了口子，但還是滿滿一整袋沒有沒動過。

「爸爸，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王方安笑眯眯的衝過去抱住了眼前男人的大腿，「你是不是有事情？可是今天不是說好了要去遊樂園嗎？爸爸又說話不算數！」

孩子氣的控訴讓王懸原地投降，「好啦好啦，我這就帶你去，遊樂園晚上有摩天輪，爸爸帶你去坐那個。」

王方安笑了笑，嘴角勾起來的剛剛好，「好啊。」

「那爸爸收拾一點零食。」說罷王懸便走到了客廳的櫃子旁打開櫃子，裡面是一個月前才去買的零食，現在還有滿滿的半個櫃子。

王懸一邊拿著東西，一邊看了一眼他的房間，原本被關上的門現在已經大開，門後面的牆壁還延伸出來了幾道裂痕。

他目光一暗，隨便的拿了幾樣東西就拉上拉鏈帶著王方安出了門。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半，距離遊樂園正式閉園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這比遊樂園平常關門的時間還要早得多，是因為遊樂園旁邊正在興修捷運站，白天施工，晚上還要加班，電力消耗過大，所以政府規定從這周起遊樂園夜晚的營業時間提早結束。

王懸也正是看準了這個時間點。

也由於捷運站的施工，遊樂園周圍的粉塵很大，時不時還會聽到大型施工機器的噪音，園中人流量大減，孩子們想要來玩旋轉木馬但是都拗不過家長們一顆擔心的心。

等到王懸帶著王方安走進遊樂園的時候，放眼望去諾大的園區似乎是一個人都沒有了，王懸目光可見的只有一個老人家正在一旁掃地，落葉紛飛，遊樂園的景物很多，樹木自然也很多。

遊樂園正中心的是大型的旋轉木馬，因為沒什麼人所以現在正停滯不轉，那些個被油漆包裹著的馬還有南瓜馬車都像是腳底下的樹葉一樣死寂。

不過也就只有三分鐘的時間，旋轉木馬又一次點亮了溫暖的燈泡開始緩緩轉動。

配樂是聖誕的兒歌，王方安就像是一個小公主一樣坐在被點亮的南瓜車裡面，伴隨著鈴兒響叮噹的歌聲一圈一圈的轉著。

王懸便站在護欄後面，看見王方安的南瓜車向自己轉過來，就立刻扯出一個微笑，又揮揮手，這樣的動作在這短短的十分鐘裡面不知道做過多少次。

一直等到旋轉木馬又一次停下來，王方安才一步一步的走下來，不像是小孩子那樣的蹦蹦跳跳，反而是一臉的冷靜，臉上沒有絲毫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早就有預謀，王懸帶著王方安走到了遊樂場的一個角落，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隔壁的施工車，滿耳朵都是挖掘機的噪音。

王懸轉過身，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王方安，又緩慢的後退了幾步，挖掘機好像是已經鏟完了土，於是有了片刻的安靜。

就在這一片的寂靜之中，王懸對著眼前的王方安緩慢又堅定的開口，「你是誰。」

有風捲起了落葉還有地面上的細沙，有一顆沙子落進了王懸的眼睛，他突然覺得刺痛了一下，等到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王方安已經消失了。

他不自覺的後退半步，卻感覺身後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讓他動彈不得。

腰部傳來了一陣鈍鈍的疼痛，王懸猛的低頭一看，自己的腰上正盤著兩條烏青的胳膊，一隻胳膊上還帶著一條水晶手鏈。

幾乎是黑色的小手上每一根指甲都格外的長，正狠狠的往他的皮肉之中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