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到天黑，才將花店收拾出個模樣。顧域張馳一路風雪帶著燒烤的東西進門，兩隻手被凍得發紅，在嘴邊哈氣取暖。

「走，上樓頂去。」尚宮決接過他們帶來的燒烤材料，招呼著大家上樓頂吃燒烤。

那天夜裡沒有浩瀚星辰，只有無盡黑暗的夜空陸續降雪，灑滿頭頂的葡萄架，掛在架子上的燈泡發著昏黃的光，放眼而去是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萬家燈火。

「我要吃那塊肉！」林雪指著燒烤架上第一塊烤熟的肉，一邊忙著拌調料，一邊先宣布主權。

「給你！」沈秋思夾了肉往林雪碗里放，笑得賤兮兮的。

「思思，你吃這個。」陳冬良夾了一塊排骨給沈秋思。

「大恩不言謝！」

邊吃邊喝邊聊，兩個小時過得特別快，沈秋思酒足飯飽往地上一坐，摸著脹鼓鼓的肚子，心滿意足的笑。

顧域沒有吃多少東西，倒是喝了不少酒，大夥兒都開心。他坐在靠木樁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手指夾著香煙，昏黃燈光落在他身上，罩著他的輪廓，好似鍍了金邊的佛祖。

玩遊戲的時候顧域輸了，被要求唱歌，他輕吐了一口煙，煙霧繚繞在飄雪中很快消散，他啟唇唱道「只想共你一起，看清這片天地，由我帶你遠飛，領略這趣味……」

那是沈秋思第一次聽顧域唱歌，顧域的嗓音特別好聽，不像張馳這麼低沉，也沒有李小牧這麼高昂，清清冷冷的，還夾雜著磁性，唱起歌來，更是要命。

沈秋思魂都要被這副嗓子勾了去，她望著顧域的那雙眸子寫盡溫柔與崇拜，嘴邊忍不住盪著笑，連眼前的白雪也沒法分得她半點目光。

當顧域唱到「一生再了不起，亦不想世界盡頭沒有你，共你遠飛，這片雲藏著你。」時，目光看向了沈秋思。

沈秋思分明感覺到心臟猛然撞了一下胸腔，之後臉頰泛起潮紅，低下腦袋不敢跟顧域炙熱的目光接觸。

這片雲藏著你，顧域對沈秋思的喜歡，藏在了這首歌里。

林雪托著腦袋，在這首歌的旋律下，認真的看著陳冬良，看著看著，就委屈得紅了眼眶，因為啊，她這麼喜歡的這個人，從始至終眼裡裝著的都是別人啊。

如果只是利用，我又如何甘心。

那天沈秋思喝了很多酒，她拉著尚宮決說了很多話，一邊說一邊哭得跟個淚人似的，這些話她不敢跟別人說，也是借著酒勁兒才跟尚宮決訴苦。

「你說，他怎麼可以這個樣子……走了就不要回來啊！回來跟我說，他是愛我的，跟我說他對不起我？然後呢？然後他就去坐牢了？！」

「做錯了不是要彌補嗎？他一兩句話，我怎麼可能原諒他，還有我媽，我媽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是啊，不然我媽也不會把他送進牢里了哈哈哈。」

「宮決哥，我好想恨他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要爸爸，為什麼別人都有，我就不能……」

「為什麼啊？宮決哥，你有沒有爸爸？你爸爸對你好嗎？你喜不喜歡你爸爸啊？」

「他既然走了，就不該回來。」

這些話，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張馳跟沈秋思說，為什麼要原諒？如果他真的愛你，當初就不會拋棄你啊，現在跑來說對不起，那你這十多年受的苦，就這麼算了？甘心嗎？

李小牧的意見跟張馳完全相反，他認為沈秋思應該感謝陳昌，為什麼？當初陳昌拋棄他們，說不定是件好事，如果那個時候陳昌繼續跟他們一起生活，在家暴的環境下，沈秋思不會成長得這麼開朗，所以沈秋思更應該感謝陳昌的拋棄之恩，如今陳昌得了報應也算是贖罪了。

顧域希望沈秋思能夠原諒陳昌。因為沈秋思一天不原諒陳昌，就會多難受一天。

為了以後能夠過得好，以前的恩恩怨怨，既然過去了，就釋懷吧，留根刺在心裡，扎的不是別人，是自己。

尚宮決看沈秋思在自己面前哭的這麼崩潰，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或許他不該送陳昌進去。

高三的第一個學期即將結束，聖誕節來臨的前一天晚上，沈秋思在桌上坐著數聯考倒計時，她絕望的趴在桌上長長嘆了一聲氣，想著如果顧域早點兒轉學來他們學校，指不定她現在也成了學霸了。

今天可是平安夜，想著沈秋思掏出手機給大夥兒群發了一條簡訊【平安夜快樂哦！】

顧域【快樂。】

張馳【同樂。】

林雪【平安夜快樂呀！】

尚宮決【平安夜快樂小思。】

陳冬良【快樂快樂！】

李小牧就很不一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

【我笑給你看，你就知道我快不快樂了。】

……

好吧，這也能說得通。

不知道今年聖誕節會不會是跟他們過得最後一個聖誕節呢，就快了畢業了啊……

顧域坐在電腦桌前，對著沈秋思沒回覆的對話框發獃，突然被電話鈴聲嚇一跳，回了神看是那串沒有備註的熟悉號碼。

「喂。」

「明天來醫院看看你爸，他快不行了。」

「喲，喜大普奔，您終於如願以償了。」

「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這是你該跟媽媽說的話嗎？！」

「有時間跟這教訓我，不如去研究研究我爸的遺書，看看你能分多少錢。」

「顧域！」

「好了，我要看書了。」

「你真的不來看看？他可是你親爸爸！」

顧域放下手機，狠狠揉了一把臉，多事之秋啊……

巷子的狗又開始汪汪汪叫個不停，張馳將碗筷哐當一聲摔在地上，一起身就往桌子狠狠踹了一腳「操！我該死，你當初別把我生下來啊！」

「你還敢在我面前腳板了？看我不收拾你個狗東西！」男人提起門邊的木棍，一下一下往張馳身上打。

張馳用手臂擋了兩下，轉身揚起長凳，狠狠砸在男人背脊上，屋子裡毆打，吼罵，砸東西的聲音陸陸續續傳出巷子。

林雪織了一個月的圍脖終於出了成品，在精品店買了個禮盒裝好，準備明天送給陳冬良當做聖誕禮物，此刻這禮盒正放在床頭，林雪看著半會兒竟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小雪！吃飯了寶貝兒！」

「誒！來了媽！」

「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紅燒肉，給你爸打電話催他快一點！」

「好～」

李小牧一邊吃著飯，一邊回著沈秋思的簡訊，一陣陣的傻笑。

「幹什麼呢？吃飯就好好吃飯！把手機放了！」

「我又不耽擱。」

「嘖！」

「誒誒誒，爸！你搶我手機幹嘛啊爸！」

「喊你媽也沒用！」

「媽！媽！」

「你這小兔崽子！」

人會成長成什麼樣子，取決於他遇到什麼樣的人，沈秋思所幸，至今為止她任然感激上蒼，給了她陽光，以後她也想做別人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