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空蕩盪的走廊，手術室外的紅燈一下一下緩慢閃爍如同遲暮者的呼吸。

王赫堯站在走廊盡頭，醫院慘白的燈光灑在他的肩上。

四周空曠而死寂。

黃楊坐在離手術間最近的椅子上，雙手深深埋入頭髮，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里。

王赫堯盯了一會紅燈，踱到黃楊身邊道：「老師…」

黃楊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王赫堯也知事態嚴肅，點點頭便往窗口走。

時間已是下半夜，黎明前濃重的黑暗鋪天蓋地籠罩沉睡的城市。

窗外的梧桐樹融在黑暗中，模糊能見其詭異扭曲的枝幹。

王赫堯打了個寒噤，糾結片刻還是摸出手機撥通。

「赫堯？」

姜樅陽的聲音從那頭清晰傳來。

王赫堯清清嗓子道：「沒睡？」

手機那頭，姜樅陽幹笑幾聲道：「這幾天工作忙——這個時候打電話——在外面玩？」

王赫堯磨蹭著敷衍他道：「嗯。」

對方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怎麼回事？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從學校里溜出來。」

王赫堯繼續敷衍說：「悶得慌，出來轉轉。」

「隨便轉轉？你的隨便轉轉就是夜店、酒吧、KTV。」

姜樅陽直截了當道：「說吧，在哪家店。我讓人送你回學校。」

王赫堯聽到對面傳來鍵盤被利落敲擊的聲響：「你在寫文件？」

「不在。」

對面仍有斷斷續續鍵盤被敲擊的聲響。

王赫堯不自覺合著聲響用手指去戳醫院諾大的玻璃窗。

「那…」 那頭聲響消失。

姜樅陽再次開口，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急：「你在醫院？」

王赫堯放下戳玻璃的手，轉而去看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

他道：「喲，給我裝定位？」

姜樅陽聽著王赫堯的聲音還算精神，才放心開始和王赫堯狡辯。

他道：「這不是擔心你。」

王赫堯不領情面：「收到手機時，我還納悶來著。」

「這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姜樅陽，你說是不是？」 、

對方賠以輕笑。

「好啦，赫堯。不要鬧。」

黎明壓著天際線到來，漆黑天空的邊界脫墨般呈現出灰黑色。

王赫堯沖著玻璃中的自己挑眉，他原地轉上半圈，看向手術室外的依舊緩慢閃爍的紅燈。

「讓你的助理小姐姐給我送早餐。」

新話題的突然出現讓脫節的姜樅陽本能反問：「什麼？」

不待姜樅陽緩神，王赫堯繼續道：「要三人份…啊不，要四人份。」

姜樅陽難得開玩笑，他道：「你們宿舍四個人別不是跑到醫院搞露營吧？」

王赫堯笑罵：「放屁。」

「安決和穆牧兩人小夫妻打架。穆牧還躺手術室里沒出來。」

「需要我…」

「醫院這邊問題不大，上頭我還算熟絡。穆牧的傷口看著倒是嚇人，不過不深。」

「總之問題不大。」

姜樅陽想起那次王赫堯醉酒失態後的胡言亂語。

「安決？」，他不自覺皺眉，語氣卻篤定道，「他就是日本那次你說的那孩子。」

王赫堯不置可否。

他靠到窗戶上，反倒是強調說：「要小姐姐送早飯。」

「小姐姐？」

姜樅陽抓到關鍵：「你喜歡她？」

「喲，捨不得——情婦？」

姜樅陽無奈搖頭道：「赫堯，我是gay。對她們硬不起來。」

手機那頭，王赫堯拖長調子懶懶「哦」了聲。

手術室外的紅燈跳轉成綠燈。遠遠地，王赫堯朝黃楊點點頭。

「穆牧出來了，我去看看。記得安排小姐姐送早飯。」

「好，注意安全。」

姜樅陽放下手機，側耳聽見厚重的埃及棉窗簾後，大雨噼里啪啦撞擊玻璃的聲響。

陰雨的日子還在持續。

他撥通內線電話：「Sally，赫堯有個叫安決的室友，查查那人背景。」

「還有，訂四份希爾頓的早餐送到市中心醫院……你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