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拉著平板車，平板車上坐著老太太。牽驢的是個老人家，背微微弓著，走得挺慢。老太太啃著幹糧，眼睛眯成一條縫。

李近遠在心裡抱怨著，葉若雲那個混蛋說他的眼神太亮，連眼睛都不讓他全睜開。索性陽光刺眼，眯著就眯著了。

葉若雲扮成老漢，趕著車裝作去鎮上的集市採買東西。路上遇見零星的外來者，有身上帶著兵刃作江湖人打扮的，也有看著如同行商的。

沛寧鎮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地方，偶爾倒是也有些人來來往往。葉若雲和李近遠在中間並不顯眼。

葉若雲分散著買了些大餅饅頭，打包了一隻燒雞，在被人注意到之前就趕著驢車出了鎮子。到了四外無人之處，李近遠才敢開口講話：「你這樣大費周章故弄玄虛的，有用？」

葉若雲一邊幫李近遠卸去易容，一邊回答：「當年我樓中有人背叛了師父暗中投靠夏王庭，意圖借夏朝之手篡奪樓主之位。我一人流落在外三個月，躲避追殺，幾經輾轉才與師父匯合。你覺得是故弄玄虛的，都能為你拖延一點時間。」

李近遠沒聽他提起過這些事。在他印象中，葉若雲是那個救了自己的少年公子，是掀桿而起的起義軍首領，他彷彿從沒有落魄的時候，自始至終都是光鮮的、強大的、高高在上的。

「沒有人未曾一敗。」葉若雲散開了李近遠的頭髮，用藥水打濕了一塊布，幫他搓掉頭髮上用來偽裝的斑白。

李近遠覺得自己心尖都在顫，他看過去，卻只能透過那張假臉去揣測葉若雲真容在此刻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溫柔。他甚至覺得有些可惜，如果葉若雲用自己的臉來說這番話就好了。

給李近遠卸了易容，把他原本的衣服遞給他，葉若雲接著開始忙自己的。

李近遠換完衣服看著葉若雲梳頭，猶猶豫豫地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你想呢？」葉若雲答得飛快，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李近遠如同卡住的磁帶、卡碟的光碟：「呃……嗯……」

葉若雲把頭髮束好，又是那個英姿颯爽的葉樓主了。

「走吧，接著往燈古城去。」

葉若雲有點擔心：「不會把麻煩帶過去嗎？」

「小醫仙從燈古城出來，晏神醫就在那裡，廖城主坐鎮主持大局，至少一般人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葉若雲見這麼說並不能讓李近遠安心，嗤笑一聲道：「你現在倒是想著別人了，差點把自己整個師門搭上的時候怎麼不知道難過？」

李近遠被他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又不敢跟他發脾氣，只能勸自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丟頭。

葉若雲搖搖頭，「你真的準備好面對自己做錯的事了嗎？你再逃避下去，我都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救你了。」

李近遠愣愣地看著他。

「我真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李近遠？莫不是被人換了魂。如果當年在玄羽派山下的鎮子上沒有人救你，你就會永遠定格在那個捨生取義的少年郎身上，那該有多好。」

葉若雲的聲音輕飄飄的，眼神卻很認真。李近遠和他對視了一瞬，連忙膽戰心驚地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