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又是如何得知『身埋泉下的故人』心中所想的呢？」玉虛子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目光如同智慧的老者在譏誚空有莽撞的後生。

霽沉雪心裡明白，玉虛子並非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也並不是非要與他抬杠，只是時過境遷，十七年前流血漂櫓的慘案已經在老人心裡割開了無法癒合的猙獰傷痕。

但身埋泉下的故人心中所想，霽沉雪這死過一次的人還真是能說出一二。

前世他魂魄離體後，意識混沌地趟過了黃泉忘川。

下到閻羅殿里的想法，就是想再看一眼蕭楚，還想再看看他生前因為報仇而無意中牽連到的其他人，現在在地下過得是否安生。

人死後並非完全無欲無求，類似霽沉雪前世那般，便是因為活著已經了無生趣，他們自己也多少幻想著，生前已經無法再見的人，無法再說的話，說不定死後還有機會。

因此，生人在世時，豈能將故人的遺志棄之不顧呢？這不是要讓他們到了地下，也解不開心裡的疙瘩麼？

想起這些，霽沉雪也有些來了脾氣：「我話就說到這裡，隨便您老人家怎麼想。您若是什麼時候想通了，把這些事情的完整經過整理成冊送到崑崙山來。若是不行，我們也不熱臉貼您冷屁股。」

玉虛子聞言竟也沒動怒，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地來了一句：「尊師近來可好？為何沒有親自前來？」

「這事兒您應該比我清楚吧，」霽沉雪看著玉虛子面前繚繞著的藥煙道，「還不是因為貴宗的高徒給家師下的那命蠱之毒。」

玉虛子輕輕地搖了搖頭，並未多言。

霽沉雪生平最煩跟這種自命清高、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老頭子交流，見對方頑固不化，他當即便拉著蕭楚往外走了。

「我們走，何必在這兒費力還討不到人家一句好呢。」果然，玉虛子也並未挽留他們。

一直到霽沉雪御劍帶著蕭楚回到了山腳下的平地上，蕭楚方才悻悻地問了一句道：「師尊，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回崑崙山，哪都不去了。」霽沉雪道。

「這……」蕭楚有些猶豫地問道，「可是師伯不是說讓我們多找些青雲觀弟子，問清當年事嗎？」

「你沒聽那老道士說麼，他的師弟師妹幾乎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提及逝者，霽沉雪總算有了幾分敬畏，語氣稍稍緩和下來，「至於保管者卦陣之術的那位，我想也不會比山頂上那個好說話，我們何必白費力氣？也就是你師伯，不管與崑崙山有沒有關係的大小屁事，只要有人求上門來，他全都要插手管上一管。」

蕭楚道：「凡是與師祖有關的事情，師伯都不會不管的。這樁事既然是青雲觀的舊事，多少都會牽涉到師祖。」

「所以我說問題的根源還是在你師祖身上，」霽沉雪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當年到底惹下過多少風流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