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比較小眾，看的人本來就不多，舒雁私心地買了角落的兩個位置。他取票的時候，嚴殊渙去買了兩杯可樂和一大桶爆米花。

坐下後，舒雁把厚重的外套脫掉，挽起裡面衛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細白的胳膊。他吃著爆米花輕聲問嚴殊渙：「你看第一部了嗎？」

「看了。」嚴殊渙吸了一口可樂。

「嘿嘿，那我來考考你，」舒雁湊近他，「你……」

「？」嚴殊渙不可置信地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以為這是數學課嗎？」

舒雁兩手一攤，倒在背椅上，嘟囔著：「我只是想跟你聊天嘛，明明你自己說的，聊什麼都可以，」他帶著鼻音忿忿道，「你說話不算話。」

嚴殊渙沒好笑說到：「哪有人這麼聊天啊？我以前覺得你蠢萌蠢萌的，現在覺得你只是單純的蠢。」

舒雁本來還想爭辯，但很快就抓住了他口中的關鍵詞，急忙問到：「你以前覺得我蠢萌？你以前關注我？」

嚴殊渙瞥了他一眼，嘴角含著笑，「次次考試倒數，回回上課被點，坐講台旁邊的是你，坐飲水機旁邊的還是你，擦黑板是你，倒垃圾是你，怎麼不注意你？」

他一向惜字如金，舒雁很少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有些恍惚。

「你等著吧，我下次考好了絕對換個好座位！」舒雁瞪著眼睛道，「再說，擦黑板、倒垃圾那是我為人民服務，我驕傲。」

嚴殊渙看著他輕輕笑著，不再說話。

舒雁正要繼續反駁，漫長的廣告結束了。嚴殊渙轉頭看向熒幕，把食指豎在嘴唇中央，示意他不要說話。

他憋著這一句話，又奄奄地窩了回去。

爆米花擺在兩人中央，舒雁盯著熒幕，一口一口吃著爆米花。他嚼的時候也是輕輕的，害怕吵到了旁邊那個「認真的觀眾」。

電影進行到精彩部分，光怪陸離的畫面一幀一幀轉瞬即逝，舒雁有些部分沒看懂，便支著身子偏向嚴殊渙，一點一點問他。嚴殊渙的聲音很輕很溫和，耐心地解答著他的問題。

湊得太近，嚴殊渙彷彿聞到舒雁剛吃過的爆米花的甜味，手不知不覺地就伸向了爆米花桶，拿出了一粒。

舒雁也正去拿爆米花，兩人的手就此相遇，舒雁感覺到他稍微有些冰冷但卻細嫩的手背，私心作祟又繼續往下去拿爆米花，手背的摩擦讓他激起一陣漣漪。

似乎這粒爆米花比其他的都要甜一些。

嚴殊渙仍是沒事兒發生一樣，繼續看著熒幕，主人公正在執行一項危險的任務，舒雁看見嚴殊渙的背也挺直了，像是和主人公一樣進入了作戰狀態。

舒雁仍心不在焉地一粒一粒地吃著爆米花，等待下一次相遇。

似乎是嘗到了爆米花的甜味，嚴殊渙嚼的很慢，他感覺到淡淡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又慢慢消逝。

他伸手去拿第二粒時，舒雁眼疾手快也跟了上去，兩人的手再次相遇，嚴殊渙轉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舒雁眉眼彎彎，淺笑說到：「剛炸的爆米花就是好吃吧，還有些溫熱。」

嚴殊渙以為他只是喜歡吃爆米花，也不再言語。

至此舒雁更大膽了，每輪嚴殊渙拿爆米花的時候，他也必去拿，他喜歡這種肌膚相近的親密感。

電影演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在這方小小角落裡，他只能感受到那隻手。

很快爆米花便見了底，剩下了五粒，舒雁拿走了四粒，他在等，等嚴殊渙去拿那最後的一粒。

情節愈加深入，嚴殊渙看得入迷，許久沒有去拿爆米花。

但舒雁等得起，他不急。

主人公終於獲救的那一刻，他感覺到旁邊的人像舒了一口氣，慢慢地躺到椅背上，喝了一口可口後，伸手去拿爆米花。

舒雁等的就是這一刻，嚴殊渙剛伸手下去，舒雁便也去拿。兩人先是手背相遇，然後手指在桶底里搜尋，他感覺嚴殊渙的手指滑過他的手指，有種十指纏繞的甜蜜感。

嚴殊渙先摸到了那一粒爆米花，舒雁很快也摸到了。兩人的手指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舒雁的食指指尖已覆蓋到了嚴殊渙的手指上。

他的食指穿過了嚴殊渙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輕輕抓住嚴殊渙的手，湊近他低低地說到：「就還剩最後一粒了呀，給我吃吧。」

他感覺到嚴殊渙的身體僵直，呼吸都漏了一拍，又捏了捏他的手指，接著說到：「不願意給啊，小氣鬼，那給你吃吧。」

話音剛落，他從桶中抓出了這最後一粒爆米花，舉到嚴殊渙嘴巴，「吃吧。」

嚴殊渙看著他，眼神有些閃躲，舉起手輕輕擋住他，低聲說到：「不用了，你吃吧。」

遊戲到這裡就夠了。

舒雁心滿意足地吃了最後一粒爆米花，吃的時候舌尖淺淺滑過指尖，昏暗中，他低低地笑了。

電影直至結束，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看完彩蛋，觀眾們都悉悉簌簌地離場了，兩人也站起身來準備出門。

外面早已淅淅瀝瀝下起了綿綿春雨，雨霧瀰漫，如煙如雲般籠罩了一切。

舒雁伸出手，雨絲落在掌心裡，他收回手，搓了搓手，說到：「下雨了啊。」

電影院離嚴殊渙家也就幾百米，兩人準備去對面便利店買把雨傘走回去，結果到了便利店發現雨傘已經售罄了，從別的分店調貨過來還要兩小時。

舒雁望著天，略帶興奮地說到：「跑回去吧，雨也不是很大，我們直接跑回去吧。」

好像只是在童年時期才會做的事情，和好友一起踩水坑，在雨中奔跑。嚴殊渙突然有點懷念兒時的快樂時光，側過頭說到：「嗯。」

嚴殊渙脫下外套，搭在兩人的頭上，兩人對視一眼，像是心有靈犀般，就這樣衝進了雨中。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像是圍上了一堵不見盡頭的雨牆，牆內只有兩人，他們身體緊緊靠在一起，奔跑著，呼吸交錯著，笑著，笑聲穿過了綿綿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