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父親
小說: 不负天下不负卿 作者:然故 字數:2598 更新時間:2019-04-27 00:26:48
千憶他們雖然是同皇帝的車碾一起離開的但辰玗知卻帶他上了寧王府的馬車,千憶靜靜地在對手指,任由辰玗知拿了他臉上的面具。
辰玗知將面具拿著手裡,蹙眉看著有潰爛趨勢的傷口問:「有多久沒有用藥了?」
千憶掰著手指,「大概十天……或者半旬。」
辰玗知沉默半響:「你當父親一點藥理都沒有學過?」
千憶低頭,主要是藥太苦了。
辰玗知頗為無奈地嘆氣,將面具丟在一邊:「你打算用這個傷口來捍衛你不想撞臉的決心?」
千憶默默地搖頭,突然問:「父親為什麼要說我是你的孩子?」
辰玗知往後一靠,目光還是沒有從千憶臉上離開:「難道不是?」
「父親?」千憶疑惑地看著辰玗知,他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辰玗知終於研究夠了他的山口,移開目光來了一句:「從今天開始認真用藥。」
千憶沒有回答,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說法。
辰玗知靠在車轍上,目光渺遠:「難道留在寧王府不好嗎?」
千憶伸出手按在辰玗知的脈搏上,又伸了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如假包換的父親,確實沒有被換。
這樣的問題是不用討論的,他留不留在寧王府根本不是他能決定的,他遲早要回去,回去承擔屬於他的責任。
畢竟如今的遼然皇帝膝下就只有一個太子,太子膝下也只有他一個孩子。
「父親,發生了什麼嗎?」千憶擔憂地問:「還是你要抗旨?」
如果拿他還有他莫須有的娘親做理由皇帝估計就會收回旨意。
辰玗知搖頭,臉上浮起了幾分懷念,眼眸更深處是濃濃的痛楚:「不,我不會抗旨。」
千憶拿按著他脈搏的手順勢握住了他的手,給他以聊以慰藉的溫暖。
辰玗知回握他的手,溫和地道:「到時候你們也要稱她一句娘親。」
稱她一句娘親,這句話實在太熟悉了千憶深埋的記憶被喚醒,對上幼年就在南方養病等信息,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蕭家姑姑就是那個殘畫上的背影?但她去了哪裡?為什麼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難怪堯軒哥哥會那麼篤定,他應該是知道一些事情。
既然要接旨,或者說著聖旨本來就是父親的手筆,那父親今日的所做意欲何為?
「那是發生了什麼嗎?」
釋凌這邊一切正常,沒有什麼他非要留下的理由,那是遼然?
自己養大的孩子辰玗知自然是了解的,閉了閉眼緩解心中的晦暗,但是話該怎麼說?從哪一個字入口?
千憶從辰玗知介紹他的時候心中就有了猜想:「是遼然有了新的皇子還是有了新的皇孫?」從戰爭突然發生,子寧叔叔自焚,子茹姐姐情緒失控傷了他的臉,到後面他一心撲在北江一事上,是有一些時候沒有關注遼然的事了,出現一個新生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辰玗知搖頭:「不是。」
半晌辰玗知還是沒有將緣由說出口,轉而說起了另一個人:「你娘親一早就知道你和依依,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姑娘。」
辰玗知一臉溫柔,好似口中的人就在眼前。
「她會做一個好娘親。」
「和我一樣。」
「唔」辰玗知點了一下自己的頭:「你應該聽說過她,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無汐島的四姑娘。」
「四姑姑?」千憶驚訝地出聲。四姑姑不是叫念桑嗎?蕭府的那位姑姑閨名似乎是蕭梓吟?
千憶扶額,是了。
他一直以為四姑姑是竺家的小姐,但她若是蕭家的小姐那就說得通了。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
念桑。
辰玗知點頭。無汐島的四小姐名滿天下,況且他們兄妹出生之後就養在歸雲山莊,沒有不知道無汐島這位四小姐的理由。
千憶有些奇怪,又帶著幾分了悟開口:「其實我和依依同四姑姑是有聯繫的。」同時拿起佩戴在腰間的玉佩:「這個就是四姑姑送的。」
辰玗知整個人都僵住了,馬車顛簸起伏他卻好似沒有知覺,就像失了魂魄,一動不動。
「父親?」千憶擔憂地開口。
半晌,辰玗知終於轉動了眼角,千憶知道他要看他的玉佩,連忙遞了過去,辰玗知的眼角剛剛觸及的玉佩整個人就忽然跌倒了,像是長期支撐著他的東西被抽走了,宛如山崩一下子轟然倒塌。
「父親!」千憶連忙去扶他。
辰玗知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管,千憶猶疑了一下之後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他剛剛好像在父親眼裡看到的淚光。
過了一會辰玗知突然敲了一下車壁,出聲:「先回王府。」
千憶聽他聲音並沒有什麼情緒才轉頭,辰玗知並沒有坐起還是那樣隨意地躺在馬車上。長這麼大他是第二次見到父親這樣失態,第一次是半年前在北鄴的七皇子府,北鄴已經四處烽煙,七皇子府上卻難得寧靜。
府上的人在戰爭開始就被子寧叔叔陸續譴離,到那個時候除了一部分侍衛和寧衛府上就只有子寧叔叔,父親,子茹姐姐和他四個人,父親和子茹叔叔的關係有些莫測,父親時不時會生子寧叔叔的氣,但一轉眼他就自己忘記了會再回去陪子寧叔叔下棋,一天下來次次輸了他也不氣還會親自下廚給他們做晚飯。
那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如果說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釋凌的大軍快要打倒都城了,子寧叔叔和父親難得沒有下棋,他們兩人去書房談了一會話,最後父親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在庭中站了一會之後就離開了,他們只當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次拌嘴。
當然後來再回想起來他突然記起那日父親眼中含有深深的痛楚與無能為力。
他當時以為父親等一會就會回來,但父親到了晚間也沒有回來,子寧叔叔一點也不擔心,笑著道:「長脾氣了。」
然後招呼他們用膳,結果第二天一早所有的事情都變了,他已經記不得他是先聽到了破城的消息還是子寧叔叔自焚的消息,大概是先聽到了子寧叔叔自焚的消息吧。
從戰事起他們就從來沒有擔憂過自己的安危,父親住在王府,釋凌的士兵不會對皇子府動手,北鄴那些不成氣候的人他們更是不放在眼裡,有寧衛在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他以為他們會在戰事結束之後離開,去歸雲山莊或者在北江邊上找一個別院入住,亦或者如竺家叔叔一般找一個山頭佔山為王。但從來沒有想過子寧叔叔會離開,以那樣慘烈的方式。
後面的事情發生的太快,時間像是被一下子拉快了,等他到達子寧叔叔書房的時候書房的火已經漸漸熄滅了,所有在北鄴的寧衛都已經到了,但誰也沒有去救火,子茹姐姐就是在那個時候過來的,明顯是有人故意隱瞞了。
子茹姐姐不管不顧要往書房裡走,寧衛們一個個看著那漸漸熄滅的大火一個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只能去攔著,但子茹姐姐眼中只有那起火的書房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誰,出手一點餘地都沒有留,索性他動作快躲開了她丟過來的暗器,但一躲就失去了機會,子茹姐姐就那樣撲進了書房。
後來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寧衛們有的去救人,有的給他處理傷口,等那一陣忙亂下來寧衛們已經將子寧叔叔的的屍骨收斂好了。
再後來他才知道子寧叔叔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子茹姐姐帶著他的骨灰回漠北安葬,他則北上,讓釋凌朝堂出手治理北江。
而父親自那日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快要到康寧的時候才從寧衛那裡知道父親從那日離開之後就趕路去了釋凌北方,北方多年大旱,已經幾年顆粒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