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眉頭緊蹙，搖了搖頭，偏過頭去不看他，從表情上看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嘖。」

「前輩他……」

燭移那傢伙簡直是陰魂不散，自己手裡明明還握著他的把柄，他卻敢一次次違背約定，這次又對雲馭下手了。

「無礙。不過出了點意外。我需要你幫個小忙。」

白祿瞧他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就差把「我要搞事」四個大字寫在臉上，默默退後一步：

「你，你要幹什——」

完全不給反應的機會，朱雀一揮袖子白祿就倒回原地。他把安成灝扶到塌上躺好，背起雲馭的身體從窗戶跳出去，瞬間無影無蹤。

「阿嚏！咳咳——咳！」

本以為終於可以消停下來喝口茶陪陪夫人的寧棠忽然打了個噴嚏，心頭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老白——」

府邸上空飄下來一團從頭紅到腳的影子，碰巧騰雲術失效了，朱雀背著個沉甸甸的人沒飛穩，差點兒一頭栽進池塘里去。

相比之下，還沒醒的雲馭就比較狼狽一點，朱雀一個手滑，他徑直砸在了庭院里的花架上。

一聲巨響過後，滿院子窩著睡懶覺的貓貓狗狗全都被嚇醒，四散逃竄。

場面一度失控，寧棠見狀從躺椅上彈起來，不慎絆倒了腳邊剛剛睡醒的花豹子，踉踉蹌蹌站穩，剛一抬頭，就看到被砸壞的花架里坐起個披頭散髮的人。

由於剛剛逃離別人的夢境，雲馭的意識比之前更加混亂，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發現自己坐在一堆碎裂的花盆和泥土中，周圍是……

「師……傅？」

近來寧棠犯懶，就一直以少年面目示人。雲馭當初拜師時就是被這張娃娃臉欺騙，以為他年少有成深不可測，其實另有原因。

「老白，許久不見，怎麼不來歡迎歡迎我這個老朋友？」

寧棠扶額，這傢伙臉盲的毛病又犯了：

「我跟白虎那傢伙有那麼像麼？」

「像不像不打緊，你瞧瞧他。」

朱雀走過去，隨手一搭雲馭的脈門，剛舒展開的眉頭又重新皺回去。

「那瘋子對你做了什麼？」

「什麼瘋子？」

雲馭腦海里的記憶在見到小師弟之前和拜師後不久反覆橫跳，完全不記得有燭移這個人，只記得不久之前自己在桓霖的夢境中被一個銀髮怪人暗算，還被餵了幾顆奇奇怪怪的東西。

目前看來他還算安全，也問不出什麼來。朱雀收回手，語氣有些無奈：

「你也知道，神君我一向最怕麻煩。這次下凡來雖說有命在身，但棘手的事情不少。尤其這傢伙現在腦子不清醒，說來真是……」

寧棠聽他從頭到尾嘮叨了一遍，這才明白從上次分別後雲馭身上所發生的事。八成又和那個燭移有關。

「還是老白你說的對。我早就看燭移那小子不對勁。哪有正經神君天天盯著同僚看，恨不得把人給鎖起來自個兒獨享的。這不，就追到凡間作妖來了？」

寧棠再次扶額，決定先不計較自己的身份問題，開口道：

「是我失策。不過……」

雲馭瞧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不太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臉，回了個疑惑的表情。

「看樣子，燭移居然沒有下毒。但後續就不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次來除了他的事，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朱雀有點兒為難：

「我想要你幫忙查一隻妖。」

安成灝做了個很長的夢。燭移把雲馭抓走後自己怎麼也追不上，就在層層夢境中走迷了路。好不容易從一個又一個詭異的場景里脫離，一睜眼，想見的人沒了。

「醒醒。」

白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看樣子是被打暈了。他閉上眼靠尋蹤術測算雲馭所在的位置，睜眼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你說那隻小狐狸？他哪有什麼來頭？這你該去問他親手養大的那隻雀兒，找人的活兒他最熟。」

雲馭一邊喝茶一邊靜靜旁觀，打量著周圍的桌椅擺設。寧棠口中的「雀兒」已經風風火火趕到，落在了房門外。

「你果然在這裡。」

雲馭見是他，忽然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向後挪了半步。這幾日下來安成灝已經習慣了他這副疏離的模樣，見狀朝師傅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這藥你們拿去。時辰不早了。師傅我也該早些歇息。」

雲馭接過瓷瓶塞進衣袖，收好拂塵起身拜別。朱雀嘰嘰喳喳跟在他們身後，到了樂坊才消停不少。

「按你的說法，就讓桓老先生一直這麼折騰下去？」

「並不。」

朱雀難得想到個辦法，示意安成灝和雲馭湊近點聽。白祿蹦躂著跳起來也想聽，被一隻大手按了下去。

「你們就不好奇，桓霖的心結究竟是什麼嗎？」

白祿氣鼓鼓的將自己盤成個大號毛球，窩在了雲馭腳邊。朱雀彎下腰摸了個空，悻悻的收回手。

雲馭點點頭，這傢伙雖然衣品一言難盡，但人品還是可以相信一下：

「請講。」

時間回到放榜那一年。桓霖幾乎散盡家產才從知府大人那裡換到了一個不及九品的芝麻小官。層層折騰下來，好不容易仕途開始有了起色，結果這時又出了意外。

「等等。」

一隻小手從桌面下伸出來，用力晃了晃能夠到的那一截赤色衣袖：

「我好像想起來什麼……」

「你？」

朱雀看著迫切想跳上椅子的白祿，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順手把地上的胖狐狸抱到腿上就開始梳毛，手法熟稔，還被輕輕咬了一口。

「在遇到前輩之前，小仙我……其實也在京城幾大書院里……」

「蹭吃蹭喝？」

白祿忽然心虛，點了點頭：

「咳，舊事勿提。且說桓老先生，當時我為了修鍊順便做做小生意四處流落，就在書院住了三年。就在再次鄉試那一年，有個十三四歲的童生出了意外，老先生因為他謠言傳千里，最後不得不被朝廷……。」

說到這裡，小狐狸情緒低落低下頭。朱雀順勢想安慰他，奈何他壓根不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