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第一章 誰家男子會梳妝,一曲舞換一次緣】
小說: 故人长别 作者:万里卿湮 字數:2229 更新時間:2021-04-11 06:33:46
蘄州坐落於南方,正逢初春,暖洋洋的陽光溫柔地落下,讓穿行在小路中間的溪流河水泛著一片金光,偶有水潤潤的荷花苞,靜靜端詳著路邊的人們。
不知哪一家,傳來了咿咿呀呀的唱曲聲,伴著幾處商人的叫賣聲,抑揚頓挫地落在耳里,帶來幾許清涼。
一個男子腳步一頓,側耳傾聽,他身邊的小女孩也好奇地停了下來,尋找著出處。
門內聽客更是陶醉,酒杯在手中搖晃,台上人的身姿卻漸漸模糊,似有水流從下而上纏上身來,一點一點繞上脖頸,漫過鼻子,他們腦中回想著最美好的記憶,卻不知自己已深陷幻術,隨著曲子的變調,那些人的酒杯紛紛掉在地上,人也昏睡過去。
舞步並沒有停下,顧年昔輕輕開口:「白魚,清理一下,送到逝紅顏那。」
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應聲而來,好看的杏眼微微眯起,招呼幾個人將他們抬了出去,他走近戲台:「大人,咱們就一直為逝紅顏做這等買賣?」
「那有什麼辦法。」他停了下來,「她等著這些人的血練情毒呢。」
「可她想要的是大人您啊。」白魚的聲音越說越小,顧年昔自嘲地笑了:「你先下去吧。」說著抬步又和上了調子,嘴中唱著曲子。
門「怦」地被打開,闖進來一個小丫頭,顧年昔見台下已清理幹凈,便沒理,依舊唱著戲,小丫頭盛氣凌人地朝他喊:「你還不下來,我哥喜歡聽你的戲!」
白魚聞聲趕來,一名男子隨後跟上小丫頭進來:「不得無禮。」他一抬頭正瞧見台上人,一身紫色的戲袍,長發綰在戲冠里,水袖飄搖如夢似幻。
一曲終了,顧年昔攏了攏長袖走來:「勿要怠慢了客官。」
那人行過禮,抬頭正與顧年昔四目相對,顧年昔盯著他的眉眼,心下一驚,他修幻術,重於化形,對人的細節掌握超於常人,這一看他便知,眼前這人正是逝紅顏畫像上的人,身形修長,劍眉高挑,薄唇噙著笑,面容比畫像上還要氣宇不凡。
「在下偶然聽見些戲曲調子,小妹卻闖了進來,實在打擾了。」
「說笑了,做生意還怕打擾?」
「但小妹確實有失禮數,在下——宋知,敢問公子名姓,竟唱得一曲好戲。」聽見他自報姓名,身邊的小丫頭露出驚訝的神情。
「只有戲名,喚作虛年。」
他解了腰間的香囊:「這便算作賠禮。」
顧年昔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禮我收下,不必介懷,下次你來我請你喝店裡的好酒。」
宋知大笑,那眉間傲然比畫中更盛:「那就這麼說好了,今日不再叨擾,改日再會。」
顧年昔應著,看大門重新關上,秀氣的眉擰在了一起。白魚察覺到不對,輕聲問道:「大人,有什麼問題?」
「他,是逝紅顏在找的人,那個任務。」
「就是他?」白魚也聽他提過那個任務了,「那怎麼還放走他?」
他凝眉深思,修幻術讓他對人的言行特別了解,就剛剛與他談話來說,已可以看出此人絕不簡單,笑裡藏刀,是個會算計的人。「還需再試探一下。」他一抬手,一條紅色的小蛇鑽出,從門縫遛了出去。
顧年昔上樓回到房裡,想起之前與白魚的對話不禁挑起嘴角:逝紅顏費盡心機研究情毒,卻不想曾經被逝紅顏殺死的暗盈香早已練成,當初融匯了她的功法,也順便讀取了她的記憶,只是——
「咚咚」有人敲門,顧年昔應了一聲,一個與白魚十分相像的女子端著食物進來:「大人,吃點東西吧。」
「先放下吧。」
白蕊見他眉間緊鎖,小心翼翼地詢問:「大人,可有煩心事。」
他對白魚白蕊從不防備,便於她說起:「我來鬼域閣有七年了,閣主也該許我報仇了,那個人能殺了父親,我必敵不過他,只能以情毒取勝。」
「情毒?」白蕊一驚,「可連逝紅顏都……」
「練情毒的方法不止一種,逝紅顏以陽氣為盛的男子血液與陰氣為盛的男子血液為引,此中關鍵在於提供陰血之人必須動情,男子陰氣重本就困難,再加之動情,她自然練不成,但暗盈香以幻術為輔,便只需……」顧年昔眼中愁緒更深,「陰氣為盛人的全部血液,說白了,要一條命。」
白蕊心上漫上一絲不安:「那大人是要——」
顧年昔低著頭思索,表情為難:「我,不想因為復仇再牽扯別人性命,這樣死去,連輪迴都沒有,我已經。」他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卻似如釋重負般道:「我已經面目全非了,最後一次就以自己為引吧,毒交給白魚,她幻術精進不少,一定可以為我報仇。」
「萬萬不可啊大人,」白蕊一聽,急得要哭出來,「您要復仇,怎麼能先去了呢?」她「撲通」一聲跪下來「大人,白蕊願做藥引,請成全。」
他又何嘗不想親手殺了那人,可是,他看著白蕊,心中不忍:「不行,你跟了我這麼久,怎能讓你落個萬劫不復的結果。」
「大人,我和姐姐跟您久了,您待我們的好白蕊都記著,這條命就是大人的,您若死了,白蕊也不會獨活。」她說著抽出一把匕首橫在手腕上。
「白蕊,不可!」顧年昔「噌」地起身,卻不及她將匕首劃下。血液滴在地上,殷紅刺眼。
「大人,別猶豫了,白蕊命里卑賤,您就了了我這一個願望吧。」說著眼淚從臉頰滑落,一時沉默,只剩血「滴答滴答」的聲音,顧年昔咬了咬牙。
「你當真決定了?我現在還能救你。」
白蕊搖了搖頭:「大人,白蕊讓大人救過許多次,白蕊也想救您一次。」
顧年昔心一橫,手上運起幻術,白蕊的血隨即得到共鳴,如絲線一般從她身體抽離,纏繞在顧年昔的手上,白蕊終是笑了,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手上收勢,情毒已然融入他的身體,他有些顫抖的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去,似一場無聲的葬禮。
「小蕊?」
顧年昔抬頭看白魚,眼中頭一次流露出悲傷,他的房裡施了隔音術,白魚還什麼也不知道。
「白蕊,為了我練情毒,已經去了。」
白魚眼睛瞪大,顧年昔不敢再說一個字,許久,白魚重新開口,嘆了一口氣:「這是她的選擇,我懂的,大人不必自責,我們把她葬了吧。」
「好,就葬在後院吧。」顧年昔深深地看了一眼懷中人,安靜的容顏,彷彿只是睡了,「她以前啊最喜歡我種的花。」